谁的天堂:中国留学生的美国梦 (第七章第四节)

第七章

牛锋一边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一边想着自己的前途,怎么办的问题在耳边不断地萦绕。他给远在麻省的一个叫大卫的美国朋友打了电话,大卫鼓励他说出事实真相,并让他想尽一切办法争取一次重考的机会,

跟大卫聊过后,牛锋心情好多了。牛锋原以为美国人从不干这事,好象只有中国人才这样搞欺骗,所以出事时牛锋觉得自己很低级,听大卫那么一说,作弊在美国也是很普遍的现象,大学生做弊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三十。牛锋突然想起最近疯卖的防网络抄袭软件,没有作弊能卖得出去吗?等牛锋上网一查,不得了了,居然连怎么利用技术防止作弊的论文大会都有,还年年举行。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人性的弱点无处不在,哪管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只要是人,都会犯人会犯的错误。

大卫的一袭话使牛锋从深深的耻辱感中自拔出来,使他能够鼓足勇气,去找院长谈重考的事。跟院长谈的时候,牛锋没有说委员们事先给了题,牛锋认为这违背他的道德原则,然而,牛锋的努力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院长非常不喜欢牛锋,根本不想给他一次重考的机会。尽管牛锋还了解到院长曾经有个爱徒,也犯过跟牛锋同样的错误,最后得到了宽大处理,不仅重考了一遍,还拿到了博士学位,但这个消息对牛锋没有用。院长看牛锋就烦,怎么能指望他给牛锋重考的机会呢?

院长不喜欢牛锋源于一次国际学生节,牛锋登台表演了一套太极拳法,赢得了底下观众一片喝彩声。美国人大多喜欢中国武术,唯独这位院长坐在那里不吭气,沉着个脸,一点热情也没有,牛锋表演半截他就退场了,原来他把牛锋精湛的表演跟中国威胁论联系起来了,认为中国是一只苏醒了的睡狮,如果有了机会,就成了森林之王,就会称霸世界,因此,不能给中国人任何施展的机会。每年院里招生,院长都会跟教授们产生点小摩擦,院长不喜欢招中国人,但是教授们却喜欢中国学生,不仅勤奋,而且聪明,所以,院里每年虽然有中国学生,由于院长的缘故,人数不是很多。

牛锋已经度过了出事时的煎熬期,身上的红疹子都已退去。这些天他寝食不安,人瘦了一大截,功夫也没有练,顿觉手脚笨了不少。他想给雨鹃打电话,汇报一下事情最新的进展,突然想到雨鹃可能在国内,便作罢,赶紧收拾收拾去练功。牛锋那一番打扮很精神,在草地上舒胳膊伸腿的,好不英气,赢来三个美国姑娘的喝彩和嗤嗤称赞,其中一个还跳到草地上跟牛锋比划起来。牛锋突然心中灵机一动,为什么不办一个武术班呢?没身份可以跟美国人合开嘛,光想着不违法,那才叫傻呢。

牛锋不想就这样被勒令回国,不想就这样结束他的美国校园生活,他必须想办法,如果他能找到合伙人,那也等于给自己办下了工作签证。从不去教会的牛锋去了美国一个教会,他去找跟洛红最要好的一对美国夫妇。他们对牛锋的前妻洛红恢复那么快感到惊讶,但对于办学的事却支支吾吾不愿参与,其实他们若是参与办学就会挣一大笔钱,可是他们不愿冒险,不想挣钱、只想颐养天年。创业其实很艰难,一个成功的创业凝聚着一个人的心血、汗水、智慧和机遇,这四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事业能够起步和腾飞的动力, 缺一不可,可是,牛锋把创业想得太简单了,那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不是问问别人干不干就成的事。

牛锋此时此刻象一只苍蝇,到处乱撞,以期能找到一个逃避现实的好办法。今天想干这,明天想干那,想来想去没有身分什么也干不成。于是,牛锋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学校的事情还一团糟,根本的事情没有解决,想别的都是扯蛋。格鲁吉先生是学校主管研究生纪律委员会主席,他也是农业与经济学系的主任和教授,是个俄国人。格鲁吉教授已找过牛锋谈过话,他先从牛锋那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再同牛锋导师和院长那了解情况,最后一步他把了解到的情况综合起来,再做出自己的判断。

漫长的等待真是折磨人,每一天每一刻都让牛锋受到煎熬。凯默龙教授没有给牛锋说什么好话,他刚刚从外校调过来,是院长把他弄过来的,还给了他终身教授的头衔,他知道院长不喜欢牛锋,因此他不想得罪院长。格鲁吉教授非常同情牛锋,当他找凯默龙教授谈话的时候,他非常希望凯默龙教授能够站在牛锋这边,给牛锋一个改过的机会,可凯默龙教授没有这样做,他做的都是落井下石的事情。那个院长更不用提了,他恨不得牛锋现在就从他视野滚出去,他不愿看见中国人那么神气,在院长心中,牛锋代表的是东方巨龙的形象。牛锋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老外眼中东方神龙的形象代言人,然而,中国的进步,又是何人能阻挡得了的呢?

格鲁吉教授从凯默龙教授以及计算机学院院长那里听到的都是有关牛锋的负面评论。一般情况下,格鲁吉教授尊重学生所在学院的意见,此次也不例外。如果说院长想保一个人,那还是相当容易的,要是院长看不上一个人,那个人就算完了。如果有人愿意管闲事,这个人可能有救,否则,就是院长一个人说了算,不用向别人请示,象牛锋这样履行程序的也不例外,院长想保一个人就跟放一个屁那样容易。中国还得民主谈论谈论,即便是头真的整你,还是假装履行一下程序,圈几个人,象模象样开个会,把整你下台的功劳归功于集体,而美国人则一步到位,脱裤子放屁太费时间。如果系里否决了你终身教授的职位,你若告到上面,如果你受到了大头门的青睐,一院之长一票就定了你的终身,底下的人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尽管牛锋想表现出无所不在的潇洒,但他的内心却是说不出的苦,那个苦象一片汪洋浸泡着牛锋的心,牛锋的五脏六腑都浸在苦水里,那个苦比黄连还苦。这个苦果是牛锋自己种下的,因此他必须自食其果。他不想让学院的任何中国人知道,但是哪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大家都知道了就是不想说而已,牛锋本人也是佯装大家不知罢了。

同进同出的中国学生先后找工作离开了这里,只有自己因为耍了个小聪明在等待审判。牛锋后悔得很,为什么耍那个小聪明呢?为什么呢?由别人来安排你的命运是最可悲的事情,他们握着生杀大权,虎视眈眈看着摇尾乞伶、满脸倦容的你、灰心丧气的你、一蹶不振的你,你乞求老天落下同情的泪吗?别做梦了。尽管你随时都会受到强权的宰割,但别忘了,你手中还有一把利刃,举起你的利刃吧,去把那随时飘过来的、主宰你命运的、马上就要勒死你的白色飘带刺个稀吧烂吧。

 

格鲁吉教授终于以学校的名义给牛锋的事件划上一个句号,这个句号就是现在勒令牛锋中止学业,一年以后他可以回来进行论文答辩,牛锋有两次申诉的权利。

这个结果令牛锋震惊,他没有想到院长居然这么损,这么绝,当然他要上告,还有凯默龙教授,一点怜悯和同情都没有。一个为自己命运正名的时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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