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嫁指南》80 陈明快再现

失踪已久的陈明快终于在春节现身。她先打电话跟麦奇文拜年。麦奇文像听到外星人的声音一样大叫：“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好像失踪了一样！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恋爱了又失恋了？”

呃，她的眼睛是X光机啊？

陈明快的声音全不似平常的爽快，扭扭捏捏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麦奇文哈地一声笑：“小姐，你博客里那一篇酸气冲天不知所云的《背影》，有如初恋少女的情怀，牙都给你酸得掉光了！”

陈明快悄悄关上卧室的门，脸红得像五星红旗。

麦奇文开展八婆功蚂蟥战术，死盯不放地追根到底。

陈明快小声而快速地把她跟钟兆辛之间的矛盾，跟“耐心同学”的网上交往，自己要求离婚的过程一一诉说，足足说了一个小时，说出一身汗。

麦奇文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被雷得嘴巴里似含了只鸡蛋——怎么模范夫妻最先出问题，而且一出就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问题？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现在离婚了？是不是下次回国你就变成纳尔逊太太了？”

陈明快长叹一声说：“我这是未遂政变。”

“嘎？”麦奇文竖起耳朵紧张地倾听。

陈明快说：“以前写小说，总把离婚写得很轻松，女主人公给大门换把锁，将那负心之人赶到门外，第二天就出门海阔天空，现在亲身经历了才发现那全是扯淡——能做到那种程度，要么没爱过，要么已经拖了很多年，彼此都拖疲了。我事到临头才觉得放不下我们阿辛——”

麦奇文道：“如此说来还真是为遂政变。那你老公现在怎么样？”

陈明快说：“他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结了婚，家人最重要，不能因为工作忽略家庭。他改掉了很多坏毛病，比如不再那么工作狂了，尽量抽出时间跟我和孩子在一起，家务也会主动分担。

麦奇文说：“你这个老公算不错的了，出了这种事没有一味责怪老婆移情别恋，还懂得反省自己。”

陈明快笑着说：“他责怪老婆，老婆就带着孩子真的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事儿虽然过去，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心里记仇。”

麦奇文说：“男人都很小气，你要当心。”

陈明快转移话题问：“小曼怎么样？她给我留了个言，问我那两个人能不能再接着谈，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个早就不联系了，当时这个纳尔逊又跟我——”

麦奇文调侃她：“跟你谈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对啊，你回归家庭了，人家老纳同学怎么办？”

陈明快羞答答地说：“呃，我也只能抱歉了。还好他自己也离过婚，也知道这种感情撕扯很艰难，所以没投入多少感情，坚决不见面。”

麦奇文说：“你这不是害人嘛！以后这种事别干了。”

陈明快说：“呃，不敢了。感觉太内疚了，不管怎样选择，最终总要对不起一方。”

麦奇文说：“小曼现在工作还行，比她以前舒畅，就是感情上有些颠三倒四。我给她跟周孟春创造无数条件，都楼上楼下了，可是这两个人似乎就是不来电。可是前一阵她遇到那个无赖初恋林威，我看她一副魂不守舍，意乱情迷的样子，真怕那个家伙再给她挖个坑，她傻乎乎地往下跳。”

陈明快耳朵里一下子冒出两个男人的名字，一时间没搞清楚谁跟谁。麦奇文给她详细解释之后，叹口气说：“明快，真希望你在这边。你鬼点子多，我们俩齐心合力，你出点子我出人出力，合起伙来能把林威给灭了！”

麦奇文如今泡大陆网做大陆生意，大陆的流行词汇琅琅上口。

陈明快一说到别人，立刻不扭扭捏捏不羞羞答答了。她嗓子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快人快语地说：“这个小曼啊，就是不撞南墙不知疼，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发现她不碰感情人好好的，一碰感情就昏头。你别管她，让她去撞，撞个头破血流她就清醒了！”

呃，麦奇文给她的声音震得后退三尺。她心想你能不能温柔点？李小曼是姐妹，又不是死敌，你别对她这么冷酷无情好吧？

她说：“唉，你找个机会回来吧，跟我轮流看着她。”

陈明快翻翻白眼——合着李小曼是幼儿园小朋友啊，要两个阿姨轮流值守？！她想说要不我再重新登个征婚广告，让她重新准备外嫁，可是自从她做媒差点把自己搭出去之后，钟兆辛死活不准她再管这种闲事了。

做媒行善事小，把老婆丢了事大。

稍后陈明快给李小曼电话。第一次找李小曼没找着，她被钱文菲请去吃饭，因为晚上忘记给手机充电，谁的电话也没接到，把小曼妈都差点急得报警。陈明快跟她有时差，不能熬夜也就没再接着拨，第二天才找到她。

她先是道歉说收到她的留言，因为家里事多没能及时回，然后再说那两个洋帅全部失去音信，要不要重新替她登记帮她从头再来

她说：“小曼，我听奇文说你的英语阅读提高很多，写作需慢慢锻炼，这样，我在这边替你登记，把联络方式直接写你的信箱地址，你直接跟应征人联络好不好？”

这事儿她不能再插手了，再插手钟兆辛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做人须要识时务，识大体，万事不能过分，你敬我一尺，我还你尺二，这样才能你来我往，天长地久。

李小曼已经完全把当初给陈明快的留言忘记。她留言的时候，正是遭受失恋打击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对中国男人已经不抱希望，对自己能否胜任新的工作也茫然无知，感情事业前途两茫茫，觉得也许嫁到异乡可以改变命运的方向，尝试新的生活也未必不可。可是在北京工作的几个月，她日忙夜忙，总算把所有的事顶了下来，虽然不说是如鱼得水，却正在往良性方向发展。她与同事相处和谐，老板对她信任有加，刻意栽培，她自己正在努力学外语，跟上同事的脚步，这一切都给了她新的希望。
于是外嫁这事儿，又不是那么迫切了。

更重要的是，跟林威又重逢，她不了解他的婚姻状态，对他个人也无奢望，但是他毕竟在影视圈混，她觉得这也许是她目前正在放弃的编剧梦重新拾起的机会。

她还想拼一把。她这样的年纪，靠中文写作吃中文饭的人，出了国能做什么？到饭店去端盘子还是做全职家庭主妇？这两个职业，哪个都不是她所盼望的。

于是她说：“唉呀，我上次不过是脑袋发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给你写了些什么，你别当真啊，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这个东西讲缘分，还是随缘吧。”

陈明快松了一口气，借坡下驴，跟她讲了一串大吉大利的祝福话，收了线。

李小曼凝神下来，收心埋头做自己的事。

她大年初一曾经给钱文菲打电话拜过年。钱文菲一听她的声音，一阵阵地兴奋，邀请她来家里吃饭聚一聚。李小曼推托不过，约了个日子过去吃午饭。

李小曼进京以后，老王一直想招个人顶她的位子，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小编的这个活，看似简单，普通的中文系大专毕业生似乎就可以胜任，可是钱文菲面试过来，居然找不到一个文字上能够胜过李小曼，增一字嫌多，砍一字嫌少，干净利索，一稿通过的。

有一种人就像你的五脏六腑，存在时不觉得，失去了会很痛苦。

作为一个合格称职脾气好使起来顺手并且文字优秀的同事，李小曼就是这样一种人。她走了之后，她的工作由钱文菲代理，这让钱文菲手忙脚乱，加班频频，本来就不好的脾气以直线下降的速度变得更坏，先是殃及自家老公，再殃及别人家的老公——她的搭档老王。

老王气儿消了，钱文菲脾气陡长，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老王举起双手缴械投降，答应钱文菲把李小曼再叫回来。

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钱文菲拿出唐明皇上天入地寻找杨贵妃的劲头来，也没找到李小曼究竟去了哪里。
小曼妈只是说女儿去了北京，干什么工作，在哪家公司，一问摇头三不知。

钱文菲觉得挫败，觉得惊讶——看不出李小曼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怪不得她那么爽气就辞职走人，原来早有下家，可是下家是谁呢？

她赶紧到李小曼的博客去看，发现了一堆这位前小编从夏天到辞职前在北京上海腐败的断断续续的片段，之后很久都没有更新过，她更加茫然，不知所云。

所以这一次趁请李小曼吃饭之机，她不费吹灰之力，三言两语就把她在北京的新工作给套了出来。

对付这种老实人，对钱文菲来说是小菜一碟。

钱文菲惊讶地问：“小曼，你怎么跑到金融公司去了？那你不写剧本了？”

李小曼说：“啊，先放一放吧，把工作上手再说，毕竟饭碗要紧。”

钱文菲又问：“那你怎么进那家金融公司的？你既没有金融专业文凭，又没工作经验！”

李小曼也不是老实得死板的人，含含糊糊地回答：“朋友介绍的。”

她吃着菜喝着酒，跟钱文菲谈论着家长里短，脑子却不糊涂。她李小曼这辈子无论换何种职业，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坎坷，但是她一贯以来的梦想是不会放弃的——那就是，终于有一天她希望她写的电视剧能走上中央台的八点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