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李小曼心里一震，目光跟桌前的男人对上，差点一个趔趄摔一跤。这就是昨天她在饺子店看到的那个穿藏青色毛衣的男人嘛！今天他穿得很正式，藏青色的硬领衬衣配着西装，可是千变万变，眼睛眉毛的形状变不了，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怪不得她昨天觉得他眼熟，居然真的是林威！
林威——眼前的这个男人本来就在向这边张望，此时看到李小曼也呆住，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当年那个傻傻的有点胖的李小曼。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高挑苗条，黑色的衬衣衬得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蛾眉轻扫，头发挽上去用松蓝色的水钻发夹夹住，耳垂上吊着细长的珍珠耳坠。
当年的土气一扫而空，优雅而文气。
王乐笑着说：“小曼，你这次算在北京工作了还是临时出差？”
李小曼醒过神，微笑着回答：“我现在在北京工作。”
王乐说：“那你手机肯定也换了北京的吧？你给我张名片。”说着掏出自己的递给小曼。
林威也拿出自己的递过去，问：“这些年还好吧？改天出来一起吃饭。”
李小曼把他们的名片收好，将自己的分给他们，歉意地说：“再联络吧，我那边还有工作。”说着冲他们点点头，用力地握了握王乐的手，回到自己桌前。
林威低头看李小曼的名片，再看看那边桌子上的几个人，问王乐：“小曼怎么会会为金融公司工作？跟她一起吃饭的人你认识吗？”
王乐说：“那个穿银灰色毛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聪呀！我见过他几面，没怎么打过招呼，不熟。那个女的我估计是小曼的老板。等我打听打听她的背景。小曼也怪，我前年见她的时候她还是杂志社的小编，怎么现在忽然进了金融公司了？！”
李小曼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听麦奇文和陈聪的谈话。看来这俩人还颇有共同语言，谈得非常投机。陈聪对于国内网络事业的发展见地跟麦奇文差不多，谈得高兴的时候，他举起酒杯对麦奇文说：“没想到麦小姐对大陆 IT 事业这么了解，希望以后能跟麦小姐合作。”
麦奇文微微一笑，一派贵妇风度，把李小曼看得傻了。平时麦奇文跟她在一起，都是八婆的样子，后来做了她的老板，那就在八婆的基础上加上点老板的威严，可是在这种高级会所里做出女伯爵女公爵的派头，李小曼还是头一次看到。
看来人的弹性还是很大的。一个女人做八婆容易，做女强人容易，做贵族公主也容易，可是集三者于一身，该八婆的时候八婆，该女强人的时候女强人，该做贵族公主的时候做贵族公主，看时间看场合胜任得如此天衣无缝，那就比较稀有了。
比大熊猫还要稀有。
李小曼想着，赶紧也举起杯子做了个优雅的示意，轻轻地啜了一口。
陈聪身边的助理伸手，示意走过来的侍者给每个人添酒。
李小曼起初还在观察桌上的三人，特别是陈聪身边的助理的一举一动，想从他身上偷师学艺，以后做个合格的助理，希望自己这次的白领职业生涯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更上一层楼，可是没过五分钟，她的整个心都被林威所占据，他昨天穿着藏青色毛衣的便装打扮和今天穿着衬衫的正装打扮轮流攻陷她的脑海，令她精神恍惚，无暇旁顾。
昨天她就感觉那双眼睛如此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林威。
他怎么变化这么大呢？原来的那个英俊潇洒的风流才子，如今只剩这双眼睛还能找到往日的影子，身形发胖了，皮肤肌肉都松弛了，岁月在脸上刻下如此深刻的痕迹。世人都说美人迟暮是可悲的，可是这样看来，帅哥迟暮也是很可悲的。也许年轻的时候太英俊不是好事，一旦年纪大了姿色衰退，对比实在太鲜明，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她至少认出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却对她一点印象也无，好似从来不曾认识过她一样——不管怎么说，他们在一个校报共同工作了两年，就算没有那段短命的爱情，作为一个普通同学普通校友普通同事，他也不该对她全无印象。
她跟王乐不是一直不错，没有忘记彼此吗？
到晚餐结束，李小曼一直情绪低落。麦奇文应付陈聪的同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的这些变化，没有逃出这位贵族气质的超级八婆女强人的火眼金睛。陈聪和助理跟她们一同出门，陈聪显得很有风度，特地替两位小姐拉开车门，候着她们分别上车，轻轻关上车门，弯腰低声说再见，挥挥手，一直目送她们的车子走远才转身上自己的车。
麦奇文拿手指在李小曼眼前虚空地划圈，说：“喂喂，你有没有观察到最后，看真正的上流社交圈的礼节是怎么样的？！”
李小曼“啊”了一声，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麦奇文泄气：“小姐，你这顿饭白吃了么？可惜我花这么多心思这么多银子，在水里只打个水漂就没有了。你说说看，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三魂去了六魄，如此魂不守舍？！”
李小曼一直“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对麦奇文答非所问，心不在焉。
麦奇文发挥八卦精神，八婆韧性，严刑拷打，终于明白原来她的这位大陆私人助理遇到了初恋林威。
麦奇文气得差点跳起来：“你早说呀！早说我过去帮你泼他一杯酒！”
李小曼：“。。。。。。”
麦奇文有些担心地问：“小曼，你不会对他旧情难忘吧？你当初爱他什么呀？他一个普通男人，在香港可能还显得个子高，可是在北京，落在人堆里找不着的样子——”
李小曼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变化那么大，要不是眼神熟悉，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念大学的时候很帅，是我们校有名的青春偶像派。”
十多年过去了，还眼神熟悉？天呢，看来这段感情对李小曼来说刻骨铭心，被伤得那么深还对一个垃圾念念不忘。
李小曼拿出那张名片仔细看，惊讶地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是制片人！”
麦奇文伸头过去看看，只见李小曼一双白皙细腻修长的富贵手之间，名片的色泽纸张和设计都非常典雅，上写“精品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面一行小字是“制片人 林威”五个字。
麦奇文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是不是经常潜规则女明星？”
李小曼：“。。。。。。”
麦奇文又问：“跟他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老婆？”
李小曼说：“到前年为止还不是。她名叫王乐，念大学的时候跟我和林威一起在校报做学生记者。这些年北京的同学中，大约也就她还跟我保持着联系。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家里背景也不错，人很随和。她好像在政府机构做事。”
麦奇文说：“好啦好啦，你就别想着这个人了。跟你说，我觉得当年他对你做的事简直禽兽不如，这种男人你要离他远点，要多远就多远。”
李小曼连忙摇头否认：“我没想着他。我只是感叹岁月无情，当年那么英俊的一个人，今天变得面目全非。”
麦奇文奇怪地说：“我发现大陆这个年纪的人，年纪轻轻体型就变得很难看。你看看人家周孟春，一直坚持健身，体型保持得多好！”
她这种明显地褒周贬林别有深意，可惜李小曼痴痴傻傻没能领会，脑子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第二天李小曼上班的时候接到王乐的问候电话，关心地问了她在北京的情况后说请她吃饭叙旧，李小曼说最近老板在北京，她的日程非常满，等空下来再约。
王乐很乐和地说：“好吧，空下来给我电话，我给你召集写老同学老朋友，大家好好聚聚。”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她看看来电显示，是个比较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后，一个很熟悉却又很久远，带着磁性的声音温柔款款地问：“小曼吗？”
李小曼砰地一声，心脏停止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温柔缠绵，回应说：“是，您是哪位？”
其实她知道这是谁。如果声音能够烧成灰，那么这个声音就是烧成灰她也忘不了。
那边笑了笑，说：“我是林威。”
李小曼的血液停止流动，手指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地发抖。她半天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地说：“你好。”
然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威在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问：“下班后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
他请她吃饭？这个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跟同党打赌，根本不会看她一眼的青春偶像十多年之后请她吃饭？李小曼鼻尖冒汗，手心打滑。
那边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的诱惑：“可以吗？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李小曼看看自己手头上的一堆工作，心里挣扎着。麦奇文今天又来催她好几次，催得她上吊的心都有了。她这样说：“小曼，你一定要下班之前把工作赶出来，今天晚上的饭局，请的是个重量级人物，以后我可能要经常跟他打交道，约时间什么的全是你的事。另外，这个人很能喝酒，你要做好准备。”
老板的饭局，林威的邀约，哪个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