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国风於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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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

请谅解我写这样的合同。

听说那天她们帮我看房,提出订一个合同公证是您的提议。之后,我们电话交流聊及,您又说到时候给我就是。口气口吻爽快,让我心悦诚服。虑及利益所以,可大可小,可有可无。恕我坦言自白:曾先君子而后小人,今先小人而后君子。如果我走出低谷,助兄仍是义不容辞。笑话的是,我现沦为头无片瓦,下无竖锥之景,两袖清风,捉襟见肘。为此,才想到那房,望堂兄谅解。

再说,这房对您和家人已成身外之物,多年没住,已越初衷。说穿了,这房子早已经完成应尽的历史使命。为此,我欣赏也感激您割爱回还。

罗嗦半天,我还是想订立君子协定,书信而已,不必动用律师公证,免得彼此猜忌,忐忑不安。毕竟您我堂兄弟,无需生硬冷峻。当年我何等干脆,予房管证,领您去看屋迁居,而后任你处置。而今您还房我,还有点节外生枝,但我理解。写信托友人寄予,您我各存一份,作为一点简单回忆,免得年近老态龙钟人,到时候都说不清楚。我不是不相信您(正如您有点激动之语),是我不相信自己。从最先交谈到现在,我们几次误解,电话声筒不畅吧。反之,我出国多年,风俗习惯,文化语言思路各异,这也可能隔阂。

元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我非昨我,明天您还也不会是曾经的堂兄,有言,没有一条相同的河流。国内人都兼与时俱进,各显神通。我每回国见弟妹行径,目瞪口呆。曾经那么勤奋好学,努力上进的兄弟,到最后失足经商,一赌十载,日以继夜,年复一年,非闻鸡起舞之功得以,最后赌债如山,拔腿逃之,销声匿迹,小弟遇事精打细算,不同凡响,对抚育他孩子十六年的亲妈,下达最后通缉令,籍口孩子大了,连客厅栖身的沙发也不与恩赐,不走不足以平他愤。为此,母亲精神分裂,一病不起,绝望至今,您看她时已面目枯槁,神情恍惚,若出三界,三昧谁知?唯一的这个妹家从来容不下母亲,最近别开生面,半年不见父母,过春节也置若罔闻,依然故我,比较文革里那些对黑五类父母划清界限的子女,过无不及。这样的亲情,除了金钱和利益,人与人之间,还剩点什么,牌桌!闻新语世说: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十亿人民九亿骗,河南人是总教练,总部就在驻马店。我的家人,全赌,出手大小而已,令我羞愧。

还有点内行话,鉴于您是堂兄,不妨道来:

去年五月我从台湾回,骑车进川,由香港到广州后,一路大雨小雨,道路泥泞难行,最后我在贵阳乘车到重庆,想过端午节和家人团聚,在小弟家住了两天,看他脸色异样,后来明说早上室内练功,我睡沙发影响他意守丹田。成不了张三丰吧?好!我走,亲兄弟,是我做大哥不称职,曾经随手上万给他的日子不再。我也该有自知之明,出国不荣宗耀祖,现在厚脸回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是穿长衫有长袖,得掩面而去。

离开弟家,我想妹妹才装修了一套新房,无人居住,空着(直到现在)。这房一期款付时,她为难,我还有所支持。想来,我去临时住两天,大概不是问题。客随主便,遵照指导,我不睡那摆设好的新床,沙发上见周公而已,才睡两三个夜晚,妹扭捏而言:儿子的意思这房让外人住不适宜。呵呵,我外人?我外得堪比老外,她儿子读北大懂清史,为林则徐抱屈?反正我也去过英国,一概而论不错。这下,我又得逃之夭夭。当年做生意时在她家的感觉,一去不返,无能的我,此时此刻,比楚霸王过乌江还虞兮,虞兮的兮。曾张仪出国归来狼狈不堪,妻讥他只舌在也,他还信心百倍答道:足矣,而后令天下诸侯惧。我呢,别说天下惧,亲友藐还来担当不起。

这下,我唯一期望就是等半月后离境航班。走吧,故国以非我有。一念之间,我去东北哈尔滨,想从那里骑车南下,消磨时间。为此买了车票,临行前再看望父母,和老汉喝酒闲聊,听他好言好语劝说,要我多回来关顾,年龄不饶人,老人还兴高采烈说现在弟妹住房多了,到处居住不愁。完全不是早年的寒酸可比。言到此,我的火药桶引爆,老汉听得双眼圆睁。我后悔酒后真言,告诫老父不可激扬文字,我这过街老鼠,是咎由自取。

之后,您听的理由倒是充分,妹指我被国安光顾(定是妹夫语吧)影响他们,十年前事,於今何关?有说我口无遮拦,这会带来什么黄祸?这论据,您还信?就连您,我不得不多此一句,前次电话里我玩笑说这把年龄,您我都有不少老龙门阵可摆,等我下次回来,提瓶酒来慢慢聊斋,您的回答是,您那守门卫处只有一个单人床。呵呵,我不介意您给不给住处,余思,唯一亲亲堂兄,无仇无怨一生,我曾拔刀相助,20年如一日。而今,我想见见面,吹吹牛,则拒我於千里之外,这世道真变得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当然,我想我真来了,厚着脸不走,您那传达室之外,二十分钟之遥的一百多平方米的住宅,容不下我的六尺(上不足,下有余)微躯,阻挡一夜风寒?当然,这是玩笑话,您别介意。

老实说,出国以来,挣钱我失去信心,无耐心,缺能力。祖传的懒惰,弱智的积习,令我无所事事,也是我族我类的天性。对外部世界我充满好奇,多年来我萍踪浪迹,漂泊於世,钱都花於路费,从美洲到欧洲,从欧洲到亚洲,天上地下,海陆空中,寄存身影,做徐霞客我不得风餐露宿,做哥伦布我又少点开拓精神,20年逝者如斯夫。虽无走麦城之败,但未有阿里巴巴之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穿金戴银非我所好,官场沉浮於我无涉,做流云做野鹤,轻松一身罢了,我的人生为两个字而活着:自由!也是人们常说的-----生命爱情两可抛的-----半文不值之物。

人生好快,六十年来,只留得两鬓斑白,两眼昏花,此外,要还有什么?那就是还有多年不见的亲友,即使交谈,表情激奋的说来说去,还是离不了那个隐隐略略的鬼见愁字:钱!

曾经韩愈诗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涌蓝关马不前。而今我回国看,到处黑鸦鸦,昏蒙蒙的天,所谓云横雪涌,已经化作那个字做了秦岭南关。

鬼推磨的东西。NND

这就是今天的中国,今天的亲情,今天的人心。除此而外,做人,还有什么所值?我就不知道了。

好!一罗嗦就煞车不住,让您费神阅读,就这样吧。

就此之便,请代问候大嫂。也祝贤侄好运。

唐夫 草书 

20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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