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
在腓立比与路加分手之后,保罗和西拉经过暗妃波里、亚波罗尼亚,来到帖撒罗尼迦,这个城市因保罗写的两封书信而留名,它的现代名字叫「萨罗尼加」(Saloniki)。保罗所以会到这里,可能是因为那儿有一所犹大会堂,而且每安息日都有聚会。保罗有机会本著圣经和自己的同胞辩论,讲解陈明基督必须受害,从死里复活,而拿撒勒的耶稣就是这位弥赛亚。保罗一连三个安息日都到犹大会堂传信息,其馀的日子即以织帐棚维生。那段日子他们住在耶孙家,后来这个信徒成了保罗的忠诚随从和门徒(罗十六21)。
三周过去,犹太人的恼恨情绪又高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到会堂去已属不智之举,所以他把传道的地点转移到较单纯的地方。他在那里停留了多久,我们不清楚,但必然长到足以设立一所健全、活泼的教会。保罗自己形容他牧养这个教会的用心良苦,就如母亲乳养孩子般的温柔,父亲待儿女一般的期许深远。这些马其顿的信徒深得其心。后来保罗在书信里称他们是他的荣耀和喜乐,为了看到他们在恩典中长进,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愿意给他们。为了不叫他们受累,保罗辛苦劳碌,昼夜作工,只希望他们在信、望、爱上均大有长进(帖前二6一7、11、 19)。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保罗在帖撒罗尼迦的教导激励了信徒盼望主早日再来。可能困苦光景促使他们对基督再来的荣耀异象特别憧憬,但是其向往之心过于热切,以至于走到另一极端,误信主再来的日子已经到了——这个严重的错误,使保罗十分痛心,连忙在第二封书信里及时纠正。但值得他欣慰的是,尽管人的抵挡阻力不断,神却与他同工,以圣灵的能力支持他所传讲的道。他在书信中回忆起神如何藉著权能和圣灵,把福音带给帖撒罗尼迦人,叫他们成为,马其顿及亚该亚所有信主之人的榜样,使主的道从那里大大传扬开来,想到他们,保罗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感谢和安慰(帖前四;帖后二)。
保罗在当地至少停留了几个月,殷勤作工,生活的压力因腓立比送来的捐项而大大减轻,使他可以不必为供养自己和同工而昼夜操劳(腓四16)。
最后,帖撒罗尼迦的福音之门也关闭了,保罗和西拉不得不连夜潜逃,因为犹太人挑唆市井匪类,耸动合城的人捉拿他们。犹太人指控他们的罪名是:违背该撒命令,散布谣言说还有另一个王耶稣。其实他们并非真的效忠罗马皇帝,只因嫉妒保罗、西拉得人心,吸引了许多人附从他们,而使犹太会堂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信徒更加稀少。为了除掉强有力的对手,他们就不择手段加以陷害。
连夜跋涉了五十哩路,他们终于来到庇哩亚。这里的犹太人比较不那么顽固偏狭,肯虚心查考圣经,研究保罗所讲的道合不合理。虽然如此,保罗还是十分记挂著他所疼爱的帖撒罗尼迦信徒,若不是怕连累耶孙及其他人,他早就冒险回去了。当初他被拘捕,就是这些爱护他的人作保,保证他不会再涉足帖撒罗尼迦境内,才获释。保罗自己在书信里,亦曾提到他有一两次想回去,但被撒但阻挡(帖前二18)。
此外另一场掀起的风暴也毁灭了保罗重访帖撒罗尼迦的计划。原来该城的犹太人听说保罗又在庇哩亚传道,就跟踪而至,耸动挑唆庇哩亚人。保罗不得不再度避开风头,留下西拉和提摩太。在原处,自己赶到海边,搭第一艘启航的船只,先到别地去探路。此船航行的目的地恰巧是雅典。我们可以想像当送行的人催促他上了船,他孤身在甲板上,望著那逐渐远去变小的奥林匹斯山,想念著留在身后最亲爱、可靠的朋友;而前面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
雅典。到了雅典,保罗立刻差遣送行的人回庇哩亚去,传信给西拉和提摩太,叫他们速速来雅典和他会合。他焦心地等候他们到来,希望他们能捎来叫他安心重返庇哩亚这个初设立不久之福音据点的好消息。在等待中,他信步到雅典城内游逛。只见街道两旁都是些泥塑木雕的偶像,庙宇林立。希腊帝国的光荣盛世早于一个半世纪以前就褪逝,而为罗马帝国取代,但他仍缅怀过去辉煌的传统,到处竖立英雄伟人的雕像及历史性的纪念碑石,力图挽留没落王国的馀辉。
使徒置身在这文明的古城,内心是否生发思古之幽情或对希腊文艺的钦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当他看见满城的偶像,心里是何等焦急。显然这城的人很敬畏鬼神,却不知所敬拜的是虚空的。保罗急切地想传真神之道给这些外邦人,所以他不只是到会堂与犹太人及一些改宗者辩论而已,多半的时间,他是在市街上逢人就传讲独一真神的信息,劝导希利尼人放弃虚假的偶像。保罗一向存著向什么人就作什么人的心志。在雅典他就充分发挥这方面的才干。一般普通的犹太人绝对没有办法完全打入当地人的社会圈子,融入其精神文化领域,或像保罗一样,吸引一批希腊哲学家的兴趣,特地在亚略巴古(Areopagus)召集一批人,要聆听使徒演讲新道。使徒行传的作者特别指出听众对保罗所讲之道反应不一,有的好奇,有的抱讥诮的态度,有的认为他胡言乱语,有的把他当作标新立异的哲人。但他们所以把他推拥到那里去,可能态度是敌意多过友善。
这是保罗第一次对著那么多人演说,听众之中有哲学家、学者、演说家、学生,都是些喜好高谈阔论、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希腊的语文又极精深微妙,语意多层繁复。以彼古罗派醉心于字句文体的解释,风格修辞的批评欣赏;而斯多亚派,则重视这位新理论家的人生见解、哲学意识。而其馀的群众则只把他的演讲当新闻听。
保罗这次讲道的内容相当的独特,其风格的优雅、理性的逻辑层次分明、观念的宽广精深、思想的崇高、用字遣词的典丽流畅,是使徒行传所记录下来的演说辞中独树一帜的。这篇讲道可能是保罗经过深思、祷告后的结晶,否则他不会细心记录下来交给当时不在他身边的路加保存。它显示保罗知识的成熟丰润,以及恻隐同情之心的诚挚深湛,使他面对不同文化风俗、不同阶层的人,却能道出其心中的困惑、迷惘,站在他们的立场予以一针见血的钴砭。而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呈现他及听众间强烈的对比。对他的听众而言,那是崭新的理念,是宗教思想万花筒中的一景;可是对保罗而言,这却是极迫切紧要的事,他的灵在里面不住地催逼激动著他。这些希腊人承认对「未识之神」的无知,虽然他们知道在万事万物背后都有一主宰;保罗则揭开帷幔,把他彰显给他们看。他们以为四周林立的庙宇足够庄严雄伟,值得作神灵的居所;但他却照多年以前司提反会说的,告诉他们:创造宇宙万物、天地的主,不会住人手所造的殿,也不用人手服事。他们想藉献礼邀宠于诸神明;保罗却提醒他们神不缺少什么,人要蒙福,不是藉献牛献羊,而是献出破碎的心、痛悔的灵,伸出空乏的手寻求神。他们信奉泛神论,视神和一般万物没什么区别;保罗却坚称神有位格,是人当寻求的天父,人的气息、存活都仰赖它。他们运用巧思手艺,以金银木石雕刻神像;保罗却告诫他们:神是灵,当以心灵和诚实拜他。他们相信苏格拉底所提倡的灵魂不朽,却从来没听说过人会从死里复活;保罗却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信的人死后,他的灵会和体再复合,不仅可能复活,而且确实有一个人已经复活了。将来有一天神就要藉著这位死而复活的主审判世人。
当他提到复活的主题,听众当中有许多人开始讥诮他。希腊人注重今生今世的成就及生活上的收获,对未来不可知的命运则抱著怀疑的态度。因此保罗这次布道,斩获甚少,只有一位官员丢尼修,一位妇人大马哩,和少数几个人信从他。吸引马其顿那批单纯市井小民的福音,对于受高等教育的雅典知识分子,却不容易接受。
就我们所知,使徒保罗终其一生没有再重访雅典。他黯然离开这个文明城,往哥林多去了。一路上心情沉重,思潮起伏,一方面挂念那些稚龄的教会,渴盼再见提摩太和路加,一方面又揣测未来那些世故、有文化涵养、能言善道的哥林多人将会如何接待他。不过无论如何,他定意不传别的,只传耶稣基督和他的十字架,而且要禁戒自己用高言大智、流利动听的言语去说动他们,免得基督的十字架因而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