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父母把全部的爱和精力灌注在子女身上,除了希望由子女来延续他们未完成的使命之外,更企图让子女一并继承他们未竟的梦想。比如:变成一个与生俱来的贵族。一个母亲一旦死穴被点,又怎么可能不和撒旦立下盟约?只不过盟约和卖身契还是有差别的。
劫后余生的人是迫不及待要奔向新生的,更何况还有Jean de La Fontaine那一番追击和恐吓,让雅妍想不正视这个问题都不行了。如果她不立刻结婚的话,一旦打起争夺女儿的官司来,她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她的收入要视业绩情况而定,完全可以用不稳定来形容;这几年大部分的花销都花在女儿的培养上了,所以银行存款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房子是租来的,现在名义上也还是和表妹合租——单是这几点,前夫已经可以安她一个无法提供女儿安全及舒适成长环境的罪名了,只要官司一开打,她便会狼狈非常,险象环生。
即使不打官司,她都已经觉得左支右绌,捉襟见肘了。
过去这半年多来,在前夫对女儿撒钱一般的培养下,薇蕊的眼界和品位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段位,但现在她跟前夫已经撕破脸,这些不可预期的奢侈便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和压力。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于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孩更是难上加难。她现在既没法再开口跟前夫求援,也没法开口跟女儿讲说:“对不起亲爱的,你所享受的一切待遇统统都要取消了。”
毫无疑问,薇蕊是个精灵古怪、谈吐不凡、人见人爱的小公主,但是换句话说,从她的教养气质到智慧的开启,到穿着打扮,一分一毫都是她谢雅妍的血汗钱堆出来的呀,若非把女儿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她也不会把自己的积蓄和心血倾注其上,毫无保留,到现在都快要榨干了,除了找一个靠山,她别无选择。
既然她这个当妈妈的会为了女儿跟前夫周旋,自然也会为了女儿展开一段新的婚姻关系。
子渊虽然没法提供女儿像前夫那样优越的环境,但至少可以让女儿过上无忧无虑、远好过她们之前的生活,一直供到她读博士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她一旦嫁给子渊,Jean de La Fontaine便要对严家的势力有所忌惮。
基于这些复杂的考虑,雅妍几乎是一答应子渊的求婚,就马不停蹄地便开始奔波,和子渊低调公证之后,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带着薇蕊直奔香港。
薇蕊已经到了适龄入学的年龄,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子渊虽然打过招呼,这一趟还是把翰辰杀了个措手不及。
得知老友还是住港丽酒店,这两周最重要的日程便是买房及为薇蕊办入学的事,翰辰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尤其是买房的事。作为香港本土的地产商,他对于本地的行情了如指掌,再加上之前几次子渊来港他都不在,这一次自然便责无旁贷。
一连几天,在翰辰尽心尽力的陪同及指点下,子渊和雅妍看遍了所有符合他们需求的房子,终于选到比期望中还要好的一套。这天下午,付定之后,子渊和雅妍便在镛记烧鹅请客,答谢翰辰。
趁着雅妍带女儿去洗手间的功夫,子渊赶紧打听翰辰和小妹的进展情况:“这几天忙着跑房子,也来不及问你,你到了伦敦一趟,到底有没有成果啊?”
翰辰听了心一惊,手心开始冒冷汗,略一沉吟,才避重就轻地答道:“我香港这边的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我只好提前赶回来,不过该表白的我已经都表白了,我觉得子沂那边好像也有松动。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会再飞去一趟,接子沂回来。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倒也都是实话。
子渊听他这么说,和他自己对雅妍的诚意都有的一拼了,心里也觉得满意,当下又想详细追问小妹的反应:“那我小妹都说什么了?”
“你小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当然是没表态喽。”翰辰被问得额头冒汗,心里发虚,赶紧岔开话题,去问老友的近况:“嗨别说我了,先说说你吧。你怎么注册、买房都这么突然?家里人知道吗?”
“暂时还没告诉任何人。”子渊老老实实地答道:“准备过一阵再说。”
“子渊,别怪我说你,纸里总归是包不住火的,你既然没跟家里人讲,便得每个周末回去报到,一天到晚的两头飞,不是这么容易吃得消的。还是得盘算长久之计啊。”翰辰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叫苦不迭:这个老友在香港逗留的时间越久,他跟沛津的事败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翰辰当然是盼着沛津那边确诊之后,一了百了,就此各走各路,永无瓜葛,可是他也担心即使确诊唐氏症,沛津万一横下心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也不能不买这个账。为此,他这几天反倒对沛津格外的好,就是希望为之后的谈判预留地步,还特意把自己的司机都留给她用,担心她因情绪不稳定而出意外。这两天应付子渊这一头,就觉得有些摆不开点——三天两天倒还好说,但以后他总不能次次都说车送修了吧?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过去一直想要面面俱到,结果是没有一面能顾到。所以我决定先搞定一个是一个,至少我和雅妍现在是快乐的,至于老爸老妈那边,我再慢慢用水磨功夫吧。”终于能跟知己的兄弟一吐衷肠,子渊也有点感慨:“其实不选择住在台北,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被雅妍的前夫干扰,所以想让她们母女俩换换环境。你不知道,雅妍的前夫是个相当有背景和影响力的人,他唯一不能给雅妍的就是光明正大这四个字,而我唯一赢得过他也只有这一点。如果在台北结了婚还要整天躲躲藏藏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男人。又要担心这,又要担心那,我和雅妍是正式的夫妻,为什么要过见不得光的日子呢?在香港,我们就没有这个顾虑,投资也方便些。”
在潜意识里,子渊其实也在跟那个法国贵族较劲。要给雅妍光明正大的感情生活,在台北他也毫无办法,因此只能选择在另外一个战场开打。可惜那个Jean de La Fontaine太过自信,根本没有花很多时间去思考雅妍的需求,如果他早就认清楚这一点,当时选择在巴黎之外的地方给雅妍安个家,子渊还真不见得有这个胜算呢。
雅妍带着薇蕊从洗手间里回来,刚好听到后面一段,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其实她仓促投回子渊的怀抱,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是一个现成的浮板,反正他肯让她靠,她又急需要靠山,这才快刀斩乱麻的闪婚,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心猿意马。现在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有智慧的决定:原来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他会比你自己还不舍得让你受到一丁点委屈。
一顿饭吃到中途,翰辰忽然接到电话,很不好意思地说他公司有点事,需要先走一步,改天再由他来回请。
子渊这几天耽误了翰辰不少时间,心里也很歉疚,赶紧让他先走。反正他要在香港长住了,吃饭大可以来日方长。
一家三口,这才算是第一次在香港一起吃饭,除了薇蕊是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子渊和雅妍反而都有点沉默。你为我布一下菜,我为你布一下菜,静静地享受这相敬如宾的美食时光,一时之间,心里都浮起满足这两个字。
这时,雅妍一抬头,忽然看见一个穿着齐整的陌生女人大摇大摆地直冲他们走来,一站定,便好整以暇地打招呼说:“嗨,子渊,好久不见。这是雅妍吧?这一定是薇蕊了!好Cute啊!”
一家三口齐齐被吓了一跳,哪里冒出来这么个自来熟的女人,还把他们的名字叫的这么清楚?
子渊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沛津——好多年没见了,她好像胖了一圈,气色也好像不太对,看来跟翰辰分手后过得并不好。
子渊讷讷地应到:“啊,沛津啊,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也不是啦,翰辰本来找叫我一起来的,是我自己懒得动,但在家里想想,又忽然想吃烧鹅,这才准备过来买外卖的,顺便来跟大家打个招呼,看看翰辰要不要一起走,因为他现在的车子给我用呢。”
子渊听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是纳闷她不是和翰辰早就分手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扯在一起?
雅妍并不清楚个中情况,只是觉得沛津话里挑畔和炫耀的意味远大于打招呼,但她又不方便发言,只好上下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子沂的情敌。当她的目光扫到沛津微微凸起的肚子时,心里不由一愣:她莫不是怀孕了?
万般沉寂之间,忽然听到薇蕊兴高采烈地问道:“阿姨你有宝宝了吗?好棒哦!是男生还是女生?”
沛津立刻打蛇顺杆上,很高兴的接着说:“我还不知道呢,翰辰的妈妈是盼望抱孙,不过我们都无所谓,只要小孩健康就好,是男是女都OK,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
一句话既出,好似扔了一枚原子弹,所有人都瞬间石化!
好的爱情是你通过一个人看到整个世界,坏的爱情是你为了一个人舍弃世界。当一段爱情你需要用手段、谎言及计谋去成就时,你就把自己越活越渺小,直到再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