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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待下属把我送回去,一直等到飞机的影像消失殆尽我们才离开。待告诉那人家庭住址后,那属下大嚷嚷起来,“青泥洼桥噢,乱糟糟的,那可不是个好的住宅区!”
我没搭理他,他却好似意犹未尽,“我还以为总经理正疯狂追求哪家千金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貌;总经理走了,小姐一定恋恋不舍吧!也对,本来相恋的两个人却因为地理的隔离而不得不分开,实在是件让人痛彻心扉的事——小姐你要珍重,可不要指望靠等待能维系这段感情,以我对他的了解,相信他会很快忘掉这段不该有的凄美的邂逅的。”
“您说得对,我应该振作。”
他鄙夷地看我一眼,觉得我是个多么虚伪的人!要不是匆忙出门没装钱,我一定会狠狠瞪他两眼,吼两嗓子,然后跳出车窗。
他咳嗽两声,才犹豫地问我:“不过,我想打听一下——一般像你这种专门跟阔少爷恋爱的,用的究竟是什么方法——恩,其实,我女儿也正值妙龄,你不要多想,不会存在竞争性的。”他畏畏缩缩,一再地保证:“请放心,我只会安排她跟一等一的人见面,那些人也许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呢!所以尽管放心。”
“您是想隔离天日吗,先生?”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再发表无耻谰言,我保证你今天失业,明天进监狱,后天万劫不复。”
“呃!你怎么敢——”
我胃中乱翻,心口作呕。孰料表面正正经经的人内心竟如此龌龊猥琐,连丹尼也不能辨别。因为世间有太多的面具,而又缺少太多的防伪镜,人不免会受蛊惑被蒙骗,如若想真的做个明眼人,唯一的办法,我能想到的就是,做一个真正的瞎子。
六月的上午,骄阳炽热。我摘下草帽,卷成扇子,趿拉着凉鞋悠悠地逛街,那些诋毁的话已渺无影踪。街上很多人在骑自行车,偶尔见到一两辆双人可以骑的车,觉得很是新奇。
“哈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没想到
我现在已经恢复平静:我敢保证他事先便知我在大连,我不
“我还是不要
“我很乐意带您游遍大连的山山水水。”碍于往事,我只得献着殷勤,“不过今天是没有时间了;明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是非常乐意为你效劳的——我想我应该系统地准备一下,你也不想要个低效率的旅行吧?什么时候出发,跟我联系。”
他立刻点头,却道:“你跟我联系,我过来接你。”
“那倒不必,”没等他的音落我便拒绝,又转念想到他开的是那部我钟情的车,便改口说:“前面
互相道别后,他骑上自行车,如一道升腾的烟穿进太阳的余晖中,我这才感觉到热,经过一番蒸烤,已然汗流浃背了。我预测,不过这往往就是事实,
第二天如期而至,我在一阵凉风中醒来。纱制的窗帘扑打着小腿,痒痒的,软软的。此刻还早得很,我爬到阳台上往外眺望——原来昨晚下了场夜雨,使劲嗅了嗅,草木间还蒸腾着泥土的香气;地面上摊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低洼之处将近被淹没了,一些细小的草被连根拔起凄凄惨惨地泡着冷水澡,我忽然想起那个艰巨的导游任务——因这天气大概不得不取消了,我感到一身轻松,然而,不知怎的,那感叹中分明充斥着遗憾。渐渐,窗外的雨声小了些,如果不竖起耳朵趴到窗户上去刻意听的话,那一丁点儿地雨声也消失了,天气微凉,很是惬意。
“苏提小姐!
“苏提小姐!三楼A户的
这时我才依稀听出是在叫我,拉开窗向下看:两个男人正冲着此窗口大叫,其中一个我认得,是管理员,另一个——呃,似乎是
“我是苏提,什么事?”我探出脑袋,故意这么问。
“我是戴蒙,你说呢?”他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信步往门口走去。我拉开衣柜,迅速套上一件白色无袖丝质汗衫跟牛仔短裤,又是打理头发——不过是将脑后的发髻随意一挽,飞驰而去。
“从何处开始闲逛?”他似乎只关心旅途,这居然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博物馆。”
“没开玩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就是你精心准备后的目的地、开篇?——我以为我要什么样的旅行你是知道的。”戴蒙皱皱那道剑眉,显出一份无辜与无奈。
“为什么我会知道——游客应无条件地服从导游的安排,请注意,你是游客。”
“中国法律规定的?”
“是免费导游的特殊待遇,戴蒙先生的脑子应该更灵活些,方能以不变应万变——有点热,可以开些窗吗?”车里没开空调,我又是一路狂奔自然会热。
“你对这部车很熟悉,”戴蒙的话似有所指,“丹尼时常用它来载你?——我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你没必要做这个表情。”
事实上,我正狐疑地盯着他,直到他一心一意开车为止。这时我一眼瞥见路牌,大叫起来,“这哪里是去博物馆的路?!再往前走我们就掉进海里了!”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去洗个凉水澡比什么都来得惬意?”他狡黠地笑着,嘴角挂的那抹笑充斥着深意,让人捉摸不透。雨是没有了,可也没有太阳,雨后初晴跟原始晴天还是没得比,车厢里仍旧闷,我只好再次请求驾车的先生把窗户摇下,心里怀念着体贴细致的丹尼,若是他,老早就把顶盖卸了,吞些新鲜空气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