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那天早晨苏把自己的证件衣服收拾出一个大行李,叫了车去了机场。近中午时分来到西弗吉尼亚Keith父母住的小镇。
当侯贝克夫妇开门看见苏,侯贝克妈妈惊喜地把她拉进屋里,口里叫着‘小甜心’,忍不住去檫眼角涌出来的泪。
苏拥抱了侯贝克妈妈,叫她‘亲爱的妈妈’,帮她把眼泪檫去。
苏摇摇头说:“
老夫妇满心疑虑,到底强迫苏吃了一点早晨剩的点心,然后开车带苏去Jay的农场。
Jay的农场里,苏放下行李,坦然地跟Jay说:“你要不要一个免费的工人?只要有饭吃,有张床睡觉。”
Jay拥抱住苏,热情地说:“亲爱的,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Keith在天堂看见你在我这里,他不知到该有多高兴呢!”
就这样,苏在Jay的农场住下来,每天跟Jay的妻子、孩子一块干活,星期天去小镇的教会,然后跟侯贝克夫妇一块吃中饭。
她什么事都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喂鸡、挤牛奶、清理牛驷、马驷。她最喜欢的是到园子里去采摘水果蔬菜,除草松土。她不会开机器,但除此之外的所有工作她都做。
Jay本来照顾她,不让她做脏的、累的活,但是她抢着做,不计辛劳。
Jay的妻子有时候抹眼泪,喃喃地说要是Keith没出事该有多幸福!
苏把自己投入到劳动中,用汗水来清洗自己的心。
她挤牛奶的时候,跟奶牛轻声说话,问它睡得怎么样?吃得可好?她提了牛奶去交给Jay的妻子,一个人提一大桶,感觉身体越来越有力气!
她采摘水果蔬菜时,轻轻地哼着小调,用小刀把蔬菜整理打包,跟Jay一块去镇上商场送货,和店员聊天,讨论当地不大不小的新闻。
她一刻也不让自己清闲,有一点点余暇,她也会拿来给Jay的孩子看功课,并从中学习美国历史文学。她还跟Jay的妻子学做糕点,深秋红叶落尽的时候,做了很多糕点在教会门口出售,所得捐给慈善机构。
劳动,像一个大师,慈眉善目,摩着你的顶盖,亲切地说:“亲爱的孩子,打开你的心,让风吹进来,让水流进来。让它与日月同感,跟大地一起搏动。让你的心自由张开,和大自然无距离地靠近。”
她在这里感受到劳动的智慧!
劳动,又像一个朋友,嘻笑打趣,让你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让你挂破了手,跌了膝盖。让你被风吹日晒。天热时,戴遮阳帽,天冷时,戴围巾手套。
在这里,她感受了劳动的情趣!
苏一身汗一身汗地流,她的手变得粗糙,脸庞泛着健康的红色。她还吃得很多,每天睡足八个小时。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壮有力!
感恩节的时候她和侯贝克夫妇去教会帮忙,给无家可归的人送饮食衣服。侯贝克妈妈伤感地说:“这些可怜的人,他们有的失去了工作,没有了家园;有的出了精神上的毛病,不能自理。可怜的人啊!”
苏看着那些人沉思,她忽然觉得应该给这些人劳动的机会,因为劳动,它不仅提供食物,是生存的必需,而且它还给心灵提供宁静,是生活的必需!
她想,她热爱劳动,不是因为从小父母这么教她,而是骨子里,她是劳动大众的一员!
苏在Jay的农场尽情锻炼自己的四肢,把大脑里绝大部分功能封锁。她享受着现代生活中难得的简单快乐,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可是她不知道,在这个桃源的入口,有一个身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那里悄悄注视。悄悄地来,然后悄悄地走,生怕打搅了她的宁静。
高含每隔一个月就会来这个小镇住两个星期。
晚上工作,白天他开车到农场附近停下,远远地找个地方坐着,等着苏从屋里出来去劳动。
他看见苏汗流浃背地搬东西,扫牛驷;他看见她将整匡的蔬菜背下山头;他看见她悠闲地给鸡喂食,扬手拍去身上的尘土。
他就这样看着,不敢走近前去。
有一次苏下坡被石头绊倒了,他跳起来要跑过去,但只跑了几步又停下来。他看见苏爬起来揉脚腕,心里一阵发紧!
还有一次苏在院子里和Jay的孩子嬉戏,尖叫着,笑闹着,他自己也不自禁地呵呵傻笑!
冬天很快就到了,苏出外劳动的时间少起来。他有时候要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远远地看见苏出来去喂牲口。有一次他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苏,心里直着急,又不敢去问。那次苏去镇子里帮侯贝克夫妇做教会的事,第二天早晨才回农场。
每两个月他就这样在这座西弗吉尼亚的镇子里住下,远远地看着苏!不敢去找她,也不敢让她看见自己。但是他看见苏平平安安的,完完全全的,他知足了!
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他知足了!
这年的风雪格外大!有几天时间,在Jay的农场附近,有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见的人,远远地站着,对着这个莽莽苍空下的农场,犹如一尊雪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