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十七)

回忆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却依然活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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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进包间儿,这才发现人已经齐了。坐在主座儿上的是一个,梳着“地中海”式的发型,带着金丝边儿眼睛,身材臃肿,穿着一身名牌却不像大款的男人。我爸和范爸,跟左右护法似的,带着各自的媳妇儿,坐在他的两边。


看见我进来,我爸碍着面子,不好骂我。于是面带狰狞的微笑,咬牙切齿的说:这孩子,咋这么莽撞。让你去接范范,怎么现在才来?哪有晚辈让长辈等的道理?我委屈道:爸,不是我,是范范。我五点就把范范拉上车了,谁知她非要回家换身儿衣服。我心想换身儿衣服能有多长时间,于是就纵容了她。谁知她一换就是俩小时,我都躺沙发上睡着了。唉,这都怪我年轻,对问题的理解与分析不足,才导致。。。

我还没说完,我爸便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行了,别说了。快来见见你三大爷。我纳闷儿的问:爸,你不是老大吗?啥时候多了一个哥啊?莫非当年战乱,爷爷家兄弟几个走散了,有参加国民党的,最后被逼到台湾。时隔多年,祖国开放,形势一片大好,这才回来认祖归宗?

只见我爸紧握双拳,微笑着说:不是。是你范叔的三哥。我和你范叔亲兄弟般,所以他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哥哥,你的大爷吗?我“哦”了一声,冲着那胖子举了个躬,说:三大爷您好。未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晚辈这儿给您请安了。三大爷开朗的呵呵大笑起来,用手点指着我说:哈哈哈哈,我喜欢这孩子。来,快坐。准备开始吧,我饿。。。孩子们都饿了吧?

三大爷看着眼前大圆桌上的菜,很讲究的一道一道在慢慢的上。于是他不耐烦的四下打量着这个,被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包房。对着范叔欣慰的点头赞扬道:嗯。勇儿,你行啊!没想到一个当兵的厨子,也能混成老板,还玩儿的这么大。真出息了呢!范叔指着我爸,笑说:哪儿啊。这是我和小华一起搞的。三大爷惊讶道:合股啊?那你们俩谁占大头儿?

还没等范叔回答,我爸先开了口:当然是范勇了!我只是小股东,闹着玩儿的。说完,我爸冲范叔顽皮的挤了下眼。因为这话给范叔涨了面子,所以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笑着应了下来。三大爷听后,得意道:那就是说,范勇是老板喽?我爸随声附和道:那是,那是。虽然我爸没当回事儿,可是我妈却上了心。她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道:我们也是老板啊。

三大爷有意无意的问:弟妹,你刚才说什么?我爸瞪了我妈一眼,接过话来说:她说勇儿是大老板。三哥,来来来,尝尝我们。。。哦,不对。是范勇最新研制的‘百合海参丝’。这道菜才好呢!百合呛出来后,带有绵滑的汁液。加上海参的细腻柔嫩,入口即化,实属美味。来,三哥,您试试。说着我爸便拿烫金的勺子,往三大爷的碗里舀了一勺儿。

三大爷伸出左手,露出手腕上那只金表。然后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慢条斯理,像是不在意的夹起一条海参段儿,闭着眼睛品尝起来。我眼见着菜一到他嘴里,那喉结便马上蠕动了一下。可是他的嘴却依旧咀嚼着,多半时才点点头,说:嗯。。。不错!果然美味。看来厨子不是白当的。来来来,你们也起筷啊。自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我问道:三大爷,您还是左撇子呢?三大爷一边拼命地往盘子里夹海参,一边笑着说:咳,原来也是右撇子。后来因为太忙,老得掐着点儿,所以改用左手,方便看时间嘛。说着,他又正了正手腕上那只镶钻的大金表。

每上一个菜,三大爷就先是动喉结,然后给评价。就连鲍鱼,他也是拿刀先片了一小片,文雅的放在嘴里。评论后才开始大吃。摆在我爸和范叔面前的酒杯,一直都是满的。见三大爷光顾着吃而不动杯,他俩谁也不敢动。每当三大爷仰头闭眼,品尝美味时,我妈和范妈就会相持一笑,然后各自吃盘中的东西。自从三大爷开始吃第一道菜时,整个包房就一直沉闷着。

后来范叔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趁着三大爷又要夹菜的空挡儿,端起了酒杯,说:三哥,我和小华共同敬您一杯,为您接风。三大爷刚想夹龙虾,听见范叔的邀请,尴尬道:你瞧,我光顾着品尝你的美食,竟忘了礼数。来,咱哥仨走一个。话还没说完,就喝干了酒。然后又拿起筷子,直奔着龙虾去了。我爸和范叔,闷头儿喝了酒,然后范叔拿起酒瓶,终于打破了“僵局”:来,三哥。我再给您满上。三大爷一边着急的往盘子里吐龙虾壳,一边抬眼看着酒杯点头。范叔笑着对我和范范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三大爷吧。哥儿四个之中,我和你们三大爷最好。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

范范好奇道:是吗?怎么从没听您说过?范叔狠狠地瞪了一眼范范,然后笑道:傻丫头,你小时候我经常给你讲三大爷的故事,哄你睡觉。都不知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是你自己不上心!你忘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教育你说‘学不学雷锋同志,不打紧。最主要的是你要以你三大爷为榜样,好好做人。三大爷听了这话,一边使劲儿嘬着龙虾钳子里的肉,一边摆摆手道:勇儿,过了啊。雷锋同志还是要学的!

范叔笑笑,接着说:我是家里最小的。大哥,二哥比我大将近十岁,他们俩都不待见我。只有三哥,才比我大三岁。所以,打记事儿起,我就一直跟在三哥的屁股后面转。我们一起打过老张家的枣儿,偷过老刘头儿地里的西瓜。闹饥荒的时候,三哥为了能让我吃顿饱饭,竟然还冒着生命危险,从赵婶儿家偷来了一只母猫,炖了给我吃!

三大爷一边从瓦罐儿中,捞“佛跳墙”里的鱼翅,一边摇头否定道:偷猫的那是你二哥。那会咱爸妈都在“牛棚”接受再教育,家里就剩咱哥儿四个。长兄如父,所以老大就叫你二哥去偷的猫。这一锅猫肉,让老大和老二吃了个干净,就给咱哥儿俩留下四支猫爪子和一根儿猫尾巴。咱俩是平均分的。那猫肉和别的肉不同,煮出来臊气得很。赵婶儿他儿子在咱家院外就闻见味儿了。人家找上门来,不依不饶的。可你大哥死不认账,还把人家给打了。赵婶儿他儿子回去叫人,说要灭了咱家。你大哥二哥早跑没影儿了。我带着你在打麦场的秸秆垛里,窝了一宿。你忘了?

范叔听了三大爷的话,顿时不知该怎样往下接。于是尴尬的笑道:是吗?我只记得您把三支猫爪子都给了我,自己委屈的啃着猫尾巴。咳,不管怎样吧,总之三哥对我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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