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一周


他们起身出发的时候,我很不想起来。

连续3个周末,都被孩子们的活动充斥,终于混过了头天晚上的最后一场演出。我,就等着睡懒觉,你们爱谁谁。

女儿叫着还要拿梳子,她爹吆喝着:已经帮你拿了,别乱找了。

半个小时之后,几个人的嘈杂绝门而去。他们要去南加州休假一周。我以工作为借口,准备独自享受一周的幸福生活。

门锁嘎达一声锁上的时候,我异常清醒起来。好像所有的负担烦恼都被锁在了门外,我应该跳起来欢呼庆祝一下。

但是我起不来,整个背部酸疼。大概是几个星期以来伪装成女强人的后果。不堪重负,脊椎骨呼吁要求放假休息。只好又在床上赖了几个小时。

起来的时候,没有欢乐。天气很阴,准备下雨。我十分矫情地想到了空巢这个词。接着想,这大概跟空腹也类似,怀胎9个月,愣是把肚子长大了,然后咣当一声,孩子出去了,肚子自己很不适应,多余的皮肤没处躲没处藏的。

冰箱上的日历,空空的没有任何安排。拿着笔划掉一条条任务时的成就感,在昨天还那么真实,现在已经蹦蹦跳跳地远去。


我开始收拾房间。所有的家务活儿当中,我最愿意干的,是收拾房间。有童子功,什么时候拿起来,都干得有模有样。

在地上发现了丫头的梳子。她爹听错了,以为她说的是牙刷,以为帮她拿了。她的梳子也叫刷子。语言障碍,给家里每个人都留下了自己的空间,所以我们不怕住小房子。

在女儿的床上发现了她所有的厚衣服,也就是说,她穿着凉爽地离开了家,前往同样下着雨,有点儿凉的南方。我心里烦躁起来,她本来就有点儿生病的迹象。找病啊!我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颇似电视剧里粗俗泼辣的中年大嫂。觉得很解气。


我甚至开始清洁皮沙发。多好的皮子啊,这么多年不精心打理,依旧柔韧地保持着色泽。儿子半岁的时候买的,她爹就能做到十多年不动手清洁一次,这不叫毅力还能叫倔强吗?

我告诉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呆在家里,我得娱乐、庆祝、过自己的生活。可是那天我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除了开车送孩子们去不同的场所之外,自己还能有什么生活。我原本根本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妈妈。是谁,把我改造得如此彻底?

我好像一直没能过上水到渠成的生活,总是这么突然地得到和失去。大起大落的。我强迫自己做点儿自己的事儿,没事儿找事儿。没想好到底要干什么,开着车出了家门再说。

我可以回南湾。听说她爹路过我爹娘家的时候,只把我爹接上了车,我娘怕坐在车上走一天的艰苦劳作,决定留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我可以去看看我娘。我也可以把车开到公司,停下来,然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天天乘公交车上下班。


就在车要上高速公路的一瞬间,我调转了车头,开向公司的方向。


晚上我去看了场电影。一部纪录片。

纽约市的中央公园,来了一只鹰。据说很多年没有鹰生活在纽约市了。这只鹰,非同寻常。将近20年的时间里,成了这里的传奇。它的传奇之处,不仅仅是生存了下来,而且牵动了这座城市某些神经。不仅仅成为过往行人追寻的景观,也由此走入这座城市的司法、传媒和公共管理系统,见证了人类较为高级的争斗。它的家,悲惨地,被人连锅端走。两周之后,在支持它的人群的抗争下,一个新的家又被工业化了的人类重新设计、建造、放回原处。可惜,染指了工业设计之后的鸟巢里,再没能孵化出新的小鹰。它的奶酪被动了。好在,它的几个儿子,童话般地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来,他们分别把家安在了商业大楼的顶端,大学的教学楼里,和教堂的神柱上。一如一个典型成功家庭儿子们的去向分布。

电影让我很开心,遥望纽约,我们的幼稚,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周一的晚上,我在网上找了一篇色情小说读。雨夜读禁书,也是人生的快乐。谁曾想,本来是冲着色去的,最后却被小说的情打动,老泪纵横。

周二的晚上,在计算机上看了《子弹》和《黑天鹅》两部电影。本来是冲着娱乐去的,却不小心闯入了三俗俱乐部,这是看子弹的感觉。不记得娱乐非得三俗才能创造啊。再联想头天的色情泪,这也算是人到中年、惊喜连连了吧。

周三的晚上,按照惯性,接着在网上看录像。看了几个国内的访谈节目。感觉国内的环境吧,还是有不少好的地方。挺让人高兴的。别管当代精英们如何研读、模仿、介入西方的发家史,对中国来说,最有意义和最有希望的,还是虎虎生活的普通人身上长出来的脾气、爱好、理念、文化。

哎,这也是我的别扭。挺好的一个自由周,愣被我给过得有了观天下使命感。累死活该。

好在,明天放假,我也可以飞南加州,回到火热的生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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