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孟诚和简媛的女儿谭优禾正在读小学六年级。复活节过后，优禾就喜洋洋地告诉爸爸妈妈，小学毕业前学校要组织他们去海边度假，去哪个海边小姑娘却说不上来了。进入五月，出游的事情终于确定了下来，他们五月十八号出发，去海牙一个星期。
简媛开始为女儿准备行装，想到女儿是第一次离家，心里有万千的忧虑，又抱怨学校定的时间不好，五月份去海边并不合时宜，恐怕海边的气温要低。优禾才不管这么多呢，只开心地数着日子，盼望着出发的那一天。简媛却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万不可单独行动，不要到深海中去，等等等等，不厌其烦。
十八号那天，夫妇俩一起送女儿去学校，行李箱装进旅行车，转眼间优禾便跑进同学们中间，笑着和他们挥手再见。
简媛感到十分失落，没想到女儿离家这么高兴，让她感受不到一点依依惜别之情。自己这个妈妈当得真是失败。谭孟诚安慰她说：“小孩子嘛，第一次离家都是觉得兴奋、好奇的，你别胡思乱想。”简媛靠在谭孟诚的臂弯里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上班了，在家陪我一天。”这个近乎无理的要求让谭孟诚感到惊讶，他说：“没有这个道理哦。”简媛扑哧一声笑了，“我开玩笑的！”接着又一脸愁容地叹气道：“唉，要是换个年轻貌美的人跟你提这要求你不一定不答应吧？可惜我，人老珠黄了，没人拿我当回事了。女人老了真是悲哀。”
谭孟诚心中苦笑，女人，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他紧搂着她的肩，算是表明自己当她是一回事。快到家时，谭孟诚忽然说：“你心情不好，要不我送你去谢红薇家吧，你们两个一起聊聊天，反正老汪不在家，谢红薇也是一个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
简媛和谢红薇通了电话，谢红薇正苦闷着，也希望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
不多时，简媛就在谢红薇家的红砖房子前下了车。
谢红薇家门两侧，各有不大的一块绿地，谢红薇和汪宇都是勤快人，将门前的草地和灌木修理得整整齐齐，那棵去年栽上的玉兰树，挂着碧绿的叶子。
“快进来呀，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谢红薇开门招呼道。
简媛随谢红薇进了门，在红薇布置得温馨的客厅里坐下。
红薇拿起茶壶又放下，一边向楼梯方向走一边笑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想着把楼上的茶叶拿下来还是忘了。前几天朋友给带来的普洱茶，你尝尝，我是不喜欢那味道。”
简媛看着红薇上楼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行动中带着小心和一点笨拙。
“你身体不舒服吗？刚看你上楼的样子不大方便。”红薇一下楼简媛就忍不住问道。
谢红薇脸微微一红，将一壶茶放到简媛面前，低声说：“我怀孕了，快四个月了。”
“哎哟，恭喜恭喜！上次见你你也没说嘛。”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唉，没想到的事情。”
“好事呀，叹什么气！老汪什么意见？”
“他当然想要！他说他的同事们都有两个或三个孩子，只有他是一个小孩，显得他太无能了。可我觉得年纪大了，再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啊？”
“你不大，那么多四十几岁的人生的孩子都是健康聪明的，你用不着担心。”
红薇笑了一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敛住笑容说：“你不来我今天也要打电话找你的，汪宇昨晚说他将有一个新同事，九月份从北部过来。夫妇俩带两个小孩，到这边工作后想租房子。你们确定要回国了吗？房子打算怎么处理？如果不卖掉的话，租给他们正合适。你们要同意了就让汪宇帮你们两家联系联系。”
“前两天我们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呢，如果卖掉，时间上仓促，恐怕也卖不出好价钱，还是出租比较好，其实我也想留条后路呢。”
“这么说你们是一定要走了？”
简媛点了点头。
谢红薇见简媛神情有些落寞，不由想起了汪宇的话，安慰简媛说：“回去也好，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在哪儿都一样。房子要是打算租出去就让汪宇跟他同事联系吧。”
“可是我们具体什么时候走也定不下来啊，要是耽误了人家住怎么办呢？我跟孟诚商量下再跟你们确定。”
当天下午简媛离开谢红薇的家，心里就一直在盘算这件事。卖掉或出租正在居住的房子，就彻底告别目前的生活了。
“我们真的回去呀？”一轮到处理实质性问题，简媛心里又空落落的，禁不住惶恐。
“你到底担忧什么呢？”谭孟诚端了杯茶，笑吟吟地坐在妻子身边，如今他有了远古大学田院长的那一番话，心里有底，回国的想法更加坚定。
简媛靠在丈夫肩头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担忧什么。这段时间被你说得我也想回去了，回国，亲人都在一起，真的很好。可是心里就是有点不踏实。”
“你这人最能胡思乱想，是不是优禾不在家你整天琢磨这件事了？”
“没有！大部分时间是惦记着优禾。快回来了，你说那些换下来的脏衣服不洗都装进箱子里带回来，脏衣服不像干净衣服容易叠，她会不会装不好箱子啊？”
“哎哟，说你能胡思乱想你还真是！放心，你女儿没有那么笨！你呀！”
简媛也笑了，大声说：“好了好了，真是辜负了我一片好心！我也不担心你们了，爱怎样怎样吧。”
“就是嘛！我这么大人了，能做没谱的事吗？优禾慢慢也长大了，总得给她机会到生活中受锻炼，所以，你就省省心吧。我们还是说说房子的事儿吧。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如果能让老汪他们帮忙租出去我们也放心。”
“是啊，真是个好机会，可是我们回去的时间定不下来，人家怎么租呢？”
谭孟诚想了想说：“那个德国人九月份过来我们就从九月份租给他吧，既然我们决定回去了，就不能耽误优禾九月份上学啊。就这么定了，我晚上给老汪打个电话。”
“可是远古大学还没有消息呢，万一人家不要你，你没工作回去干什么！”
“他们不要我我再继续找嘛。”
“什么？先回国后找工作？！谭孟诚，你真是疯了！还说不做没谱的事！回国以后再找工作你就不值钱啦！”
“女人！就是这么咋咋呼呼！你好好分析一下，你看田院长那态度是打算不要我吗？你放宽心吧。”
“可是他说了能算？不是等着校长办公会讨论批准呢吗？”
“嗨，我想这不过是个过场，学校能不征求院里的态度就随便安排？”
尽管谭孟诚百般解释，谨小慎微的简媛，在没见到白纸黑字前，她是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