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深-芋头情

儿时的记忆里,芋头是故乡的美味之最。至今仍然爱其含在嘴里爽滑、鲜美的感觉,无论在故里还是在他乡,只要见到芋头,我便口水不止,定要饱餐一顿才肯罢休。最近在波士顿邢同学家解馋的一幕没此刻清晰地浮现眼前。

早晨出发较晚,路上交通不畅,办完事到达同学家已是傍晚。落座后,他们一家四口的热情将我们一天路上奔波的劳顿一扫而光。品茗着香茶,我被一股熟悉香味引进了厨房,邢同学看透了我的心思,便揭开炉灶上的锅盖,让我看那满锅的芋头。他自信地说:“这肯定是你最想吃的!我专门到韩国人的超市寻来的。”我立时泪盈眶,感动的恨不得给他两拳。

想起前年秋天到俄亥俄州访任同学时,她用自家菜园里的鲜嫩黄瓜与西红柿款待我的情景。这两位是我十四岁在山东海阳二中相识的同学,他们与我一样深深眷恋故土,怀恋我们儿时在胶东老家的“美食”。芋头、黄瓜与西红柿,在我们儿时物资短缺的岁月里,都是很珍贵的食品。农村娃们,不曾知道奶粉为何物,断奶后的头几个月里,芋头便是主食甚至是唯一的营养来源。芋头产量低,不是主要粮食作物,因此,集体的地里不种,乡亲们只能在狭小的自留地里给芋头留点成长的空间。谁家有幼儿,邻里送一篮子芋头,那便是雪中送炭,价值远胜过人参与鹿茸。

我上大学时,暑期结束返校前,父亲总是到田里刨出尚未成熟的花生与芋头,让我临行前饱餐家乡的美味。记得乡亲们笑话父亲宠孩子不讲原则,父亲依然故我,每年夏末用镢头炳杆肩着满满一篮子脆嫩、鲜绿的叶子,行在乡间。邻居们爱捉弄他,有时故意让他放下篮子,拨开绿叶,指着稚嫩的果实,撇着嘴巴指责他浪费。父亲只管让女儿尝鲜,哪里会去理产量的问题。任由人家品评,父亲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有个在外地上学的女儿。寒假回家时,母亲更是早早煮好了芋头等着我,并带我到储藏室看那堆成小山的芋头,让我放心地吃。

与邢同学讲起此事,他说,尽管他上大学时,他们家已经迁到北京,但他的母亲仍然年年准备很多芋头,等着他回家。近三十年来,他的母亲每年守着芋头期盼着远游的儿子。新芋头又将上市了,儿子的归期未定,她便筛选出个小的芋头先吃,依然守着大个的芋头翘首期待着。听到这里,我黯然神伤,忍不住眼泪横飞,他也哽咽起来:他的八旬母亲几个月前辞世。从此,北京的家里就只有孤独的父亲,再也寻不见数着芋头盼儿归的慈母。所幸邢同学向来孝顺,母亲病重时他有机会陪护,并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减轻母亲的痛苦、延续母亲的生命,虽然没有留住母亲,痛在心头,但毕竟无遗憾。。。。。 

在异国他乡,在少年时同学的家里,细嚼着香滑的芋头,分享着各自的芋头情结,这多年的同学缘分让人如何不珍惜?

吃着故乡的芋头长大,永远眷恋着儿时的生活,思念着故里的亲人。近年来,故乡将芋头做成了生意,刮皮后制成罐头,远销日韩。忆起夏天回家时,见到成片的芋头田,不胜欢喜。碧绿的芋叶犹如荷叶亭亭玉立。风起处,芋叶随风摇曳时, 将曼妙的音乐轻轻送入我的耳际。我心中便吟诵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脑海里也是海阳二中时教我诵读此文的语文老师的音容笑貌。泪眼婆娑,就此收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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