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妞”——回国见闻之五

野草的乐趣就是疯长。而且,杂草丛生的地方才是最自然、最接近本质、最能触摸到心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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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内向了,都没听见他说过几句话。这么内向,怎么泡妞呀?” 尽管他的头有些晕,不过,小姑娘对女伴说的这番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吱声。心说,她也许分不清什么叫内向什么叫无语。

她稚气的脸上扑着淡淡的粉。修剪过的细细的眉毛下,是一双很亮很秀气的眼睛。漆黑的短发、生动的表情,不时地散发出青春的活力,一笑起来,会露出两只小虎牙。她的个头不高,显得娇小可人。她直率得可爱,咯咯的笑声更是让她显得毫无城府。 尽管,她想把自己装扮得成熟一点,但并不成功, 怎么看都有点像一个还在发育的中学生。

“你干,你干了我就干。”她在与客人斗酒。

“你怎么像只好斗的小公鸡?”朋友调侃道。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喝酒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她脸上挂着笑,两颊透着红晕。

客人脸上挂不住,只好一饮而尽。接着,她也一仰脖子,干了。 这样的场景不断地重复着,没有片刻的停歇。

他插不上话。因为不胜酒力,无法在酒桌上划拳斗狠。他忽然想起鲁智深,要是生在当下,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公务员,至少上得了场面。也不知道,当年草船借箭那会,诸葛亮与鲁肃喝酒是不是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干?

他很好奇中国的酒文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嗜酒如命,那些端起杯子就干的人,为何等同于奔赴战场的勇士。如果再站立不稳,甚至踉跄倒卧的,为何立刻就有了“够意思”的殊荣?

可他对酒却有着本能的抗拒,这大约跟亲身经历有关。以前楼下的一个邻居,就是有天夜里喝了酒上楼,结果在自个家门前的楼道里往后一仰,活活摔死的。

至今还记得那位仁兄。不光眼睛暗淡无光,而且整日还醉醺醺的,两只眼袋还大得特别夸张。放到今天,别说泡妞,估计小妞看见这位老兄,肯定没命的逃。看见这个家伙,就知道什么叫行尸走肉。

生活总是比小说丰富多彩。本以为,男人喝高了撒酒疯,要么砸东西,要么打老婆孩子。可没想到,这位好酒的邻居,每当醉醺醺地回到家后,却常常被老婆痛扁一顿。有时夜里,常常听到楼下传来的河东狮吼。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本来以为喝几口酒就可以逃避现实的想法,看来未免过于天真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还是一杯接一杯的跟大家一块喝着啤酒。抗拒归抗拒,他可不想让一屋子的人扫兴。他知道自己有点喝多了,头晕,心跳加速,血脉喷张。慢慢的,脚下便有了踩棉花的感觉。所幸,脑子还清醒。

他眼瞅着她开始东倒西歪,说话也不利落了。 忽然想起,不知道再过十年她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眼睛也会变得暗淡无光?长出两个大大的难看的眼袋来?

他想起丰子恺的散文《渐》里面的几句话:“使人生圆滑进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渐’;造物主骗人的手段,也莫如‘渐’。”因为这“渐渐”,就有了心安理得。即便知道死亡在一天天的迫近,也浑然不觉了。

忽然又看见她头一歪,靠在了椅子背上。 他的脑海里竟然又蹦出了这个词——“泡妞”。 尽管他有些醉意,但并不妨碍他的比喻。至少,他这里说的“泡妞”和她所说的“泡妞”意思完全不同。他说的“泡妞”中的泡字,其实和“酱瓜”中的酱的用法接近,只不过她是泡在酒里罢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泡”字,特别生动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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