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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鸡毛的城市生活
老公早早起床、离家。比平时赶班车的时间早30分钟左右。他想在街上遇到警察。他想跟警察说,两条路之外,那个空置的房屋门口,有个homeless,用一张硕大的床单,支起了一个帐篷。那张硕大的床单,是我们家的。
头天傍晚,我们开车路过那个建筑物,我一眼看到那张床单,马上惊呼:那是咱家的。
我十分确定。那床单很艳丽,红色基调的印花,很中国。10年前,我在上海的一家空旷的购物中心买的。买回来也不十分适用,都是临时拿来救急。一会儿因为装修房间,拿来当窗帘。一会儿因为孩子们喜爱某个大纸箱子,拿来盖在上面当桌布。看来看去,日子久了,倒成了家里最眼熟的床单。
看到那个简易帐篷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张床单已经丢失。
大约三个星期前,把家里的大车开进城,在公园旁的路上停了一天。那天大雨。这座城市应该不会夏天下雨的,那雨,大概诉说着窦娥冤情。到了接孩子的时间,去开车,发现一扇车窗被撬,一扇车窗被砸,车里面一片狼籍。当时的感觉是,文革来了,被抄家了。
也不知道车里原来到底有哪些东西。一包衣服原封未动,一包信件散落一地,隐约感觉一台老式GPS不见了,或许还有几瓶机油。那天其实是在搬迁。车里若有其他的东西,也彻底想不起来了。似乎都是些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家什。
车里还有一根扫帚棍,好像是用来打碎玻璃的凶器。车座上看到一些血迹,大概是行凶过程中负伤了。
当时真觉得恶心,真想把这车扔了算了。
后来半夜睡不着觉,在网上查找修汽车玻璃的作坊。居然找到一家评级极高的。城里的汽车碎玻璃问题,造就了几家专修店,并且被用户评为五星业主。
这些年来,多少次在公司附近看到汽车车窗被砸,从开始的痛心疾首,到后来的冷漠,几乎把这场景当城市的风景了。即便在很好的社区,即便在孩子学校的大门口,也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地上一滩碎玻璃。
那只手随时随地发泄着对世界的不满、破坏着汽车文明。
几个月的时间里,在经历了被警察拖车,被老翁撞车、并状告到保险公司把他自己换道诬告成我换道等等汽车杂症之后,我曾经暗想,就差车窗被砸了。
结果,很快,这点儿空白就被填补上了。
第二天早上给汽车玻璃修理作坊打电话,果然神速安排修理。我无精打采地把车开过去,被告知立等可取。30分钟后,玻璃装好,焕然一新。在我离开的瞬间,一位中年男子开一破窗车停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揪心地想,这座城市依然在运转着。同时,心中的怒气略微消去一些,仿佛新来的客人以及之前之后的许多客人跟我一起胳膊挽着胳膊,站在洪水中,迎着风浪的冲击。那个画面好像来自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战洪图》。
那天早上老公没能在街上碰到警察。他只好自己走到了那个homeless搭的帐篷前。听到脚步声,帐篷里一女性发话询问:什么的干活?同时一男性伸出了头。老公说:你们这单子是我们家的,你们哪儿弄来的?对方回答:垃圾堆。然后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你们家的?
还挺理直气壮。
看着自己的单子在街上经历沧桑,已经磨破了边角,感觉自己跟这座城市的关系更贴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