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的签证下来了,街道和楼前的树也都发芽开了花,许云飞在一幢老旧的公寓楼里租了套一居室的套房,整个身心陷入期待老婆入怀的那一刻。他没按赵泳说的开着面包车去卖糖,他要在樱子到来之前稳定地挣些钱来购置几样家具,一套像样一点的席梦思床要好几百块呢。赵泳找了个清闲的上午来帮云飞搬家,没再提卖糖的事,只说:“800块房租加上吃用,要是不乱花钱你那点工资倒也够俩人用了。”
云飞却想:当然够用了,但以前每月一直给樱子寄钱去的,不知道她来以后会不会提出给她家寄钱?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老娘,心里一阵惭愧,当下决定先不买那张配套的床头柜,把最后的200块钱打个挂号信给老娘寄去。
想着云飞就从钱包里抽出那两张票子,又翻抽屉找信封,赵泳见他往信封里放现金就奇怪地问:“你干嘛?人都要来了还寄钱给她?”云飞笑笑:“这个月已经给她寄过了,这是准备寄给我妈的。”
赵泳一巴掌拍在云飞肩膀上:“你小子终于开窍了?懂得孝顺了啊?早说你小子不听!挣钱把一半寄给老婆,老娘一个子儿不给,你妈算白养活你了!”云飞非数落得不好意思,只好傻笑。赵泳看看摆放停当的柜子桌椅:“也像模像样了,沙发先别买新的,回头我给你找套二手的。”正说着手机“滴滴”响,他低头查短信,笑了:“嗬嗬,这不得撞车?”“啊?”云飞问。赵泳说:“约好中午见刘景丽,杨晓涵又搞突然袭击。”嘴里说着,头仍低着看留言,又笑道:“这女人,跟我玩儿浪漫,嗬嗬!”
云飞说:“你呀,一个还不够,玩火呢!”赵泳仍没抬头:“一点都不玩火,完全是根据需要,现在谁不忙?谁都是见缝插针找闲功夫,盯在一个人身上哪儿那么巧正好两人都有空?就是刘景丽这么个大忙娘们,也不只有我一个情人!”
“她还有别的情人?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忍一天就要了命似的!”云飞心想为了樱子就算忍一年也不找别的女人。
赵泳终于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脸上出现一刻正经:“唉,其实晓涵在女单身里条件算是比较优越的。”云飞没见过晓涵,但知道她是个女白领,刚满30岁,自己在网上做项目年薪不菲,听赵泳说人长得也不算差,还没生过孩子。
他就问:“你对她有点动心了?”
赵泳叹口气:“谁都不是铁石心肠,这女人……长得挺嫩,哪儿哪儿都不错!”云飞看着赵泳,觉得以前还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就说:“那你就干脆别再跟刘景丽混了,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好。”
赵泳却忽然换回了玩世不恭:“切!我不仅得和刘景丽继续混下去,还就得让她知道。”云飞说:“你这人!何必伤她呢?既然人家诚心诚意的。”赵泳说:“不伤她,她怎么会主动放开我?对吧?”短信又“滴滴”响起来,赵泳低头看了好半天,自语道:“行,行,咱们就再周旋段日子!”
赵泳穿上外套又说:“算了!这娘们还是有点不好对付,中午去会刘景丽!”云飞笑着说:“还是有家有口的好欺负?”赵泳严肃地反驳:“你说错了,我完全是帮她的忙,也帮她老公的忙,当然也帮自己的忙,你好好分析分析!”他带上房门离开,云飞就傻坐在床沿上分析起来,五分钟后想:赵泳说的也可能没错。
胡乱煮了一包快餐面吃了,云飞拿着信封出门去银行,穿过小区的几幢矮房时看见有家人正在“Moving Sale”,门口放了不少旧家具和杂乱的旧家什,顺街停了几辆车,有不少人正埋身挑拣廉价旧货。云飞一眼看见一只花布长沙发,他也把车顺街停下走上前去用手摸那沙发。
沙发样式古典,靠背和扶手都有暗红色的波浪形硬木,花布表面十分洁净,里外前后找不到一点破损,他想:这式样在一般家具店里还看不到,樱子应该喜欢。胖女主人走过来说:“质量上乘,要不是搬家我不会卖。”云飞看了眼贴在沙发靠背上的白纸,上面用蓝色水笔写了个“200”,问:“可以便宜些吗?”胖女人笑了笑:“我们原价一千多买的,才用了不到3年。”
一个银发老太太走过来摸摸沙发座垫,又慢慢将瘦小的身体坐进沙发里,女主人说:“很舒适吧?”老太点头,云飞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信封:“我要了。”
男主人帮云飞把沙发勉强塞进面包车里,车后盖还敞着。离家不远,云飞紧张兮兮地拉到自己楼下,想打电话叫赵泳帮他搬,看时间也不过下午1点光景,也不知道那小子和刘景丽的厮混结束了没有,犹豫半天还是给赵泳拨通了手机。
这时候赵泳却和杨晓涵坐在中餐厅里吃辣子鸡丁和麻辣羊排烧锅,杨晓涵正直勾勾地看着赵泳的脸问:“你真舍得今天一天都不送货光陪我?”赵泳用纸巾擦了下额头被辣椒激出的细汗:“你怎么把自己跟那些货比啊?”晓涵眨眨秀丽的单眼皮:“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赵泳笑了:“好,说点好听的。”他喝了口啤酒,又去辣椒堆里扒出一个鸡块夹到嘴里嚼起来。
晓涵等了半天见他没说话,就催:“说点好听的呀,我等着呢。”赵泳又把半杯啤酒全倒进喉咙里才说:“现在不说,留着,到时候再说。”斜看她一眼,晓涵春波荡漾地“哼”了一声,听见赵泳的手机响。
赵泳对着电话说:“行行,过半小时吧!”晓涵问:“干嘛?有约会?”赵泳说:“等会帮我哥们搬点东西,是先把你送到我那还是跟我车去一趟?”晓涵说:“你去当搬运工吧,我不跟你去,也不想去你那,你家太乱!”“那去你那儿?”“嗯,你先把我送回家,我在家等你。”晓涵说。
两个人结帐离店,赵泳把晓涵送到公寓门口,晓涵说:“你快去快回,听到没有?”口气色迷迷的,把赵泳说得直发颤,差点准备先随她进屋,跟云飞打电话说“再等一小时。”
晓涵径自回家沐浴喷香,又点香水烛,又放《水边的阿狄丽娜》,还捏碎了一朵玫瑰花,撒了一枕头的紫色花瓣,拉严厚窗帘,打开墙角一盏灯。
赵泳飞车来到云飞楼下,停在他旁边嚷嚷:“你小子,急什么呢?就一个破沙发!”跑到车尾一看:“呦!这成色还不错,多少钱?”“200。”云飞说。赵泳想起那个信封,一瞪眼:“哎,你小子,是不是把孝敬你妈的两百块用了?”云飞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我正准备寄钱去,看见这个沙发,人家原价一千多买的……”
赵泳一边用力把沙发从车里往外拖,一边说:“你小子,你妈算是白养活你了!X,还真沉!”两个人搬搬抬抬把沙发挪到房间里,退身一看,赵泳说:“是不错,把那窗帘一换像个新房的样子!”云飞见摆放停当就问:“你等会去送货?”“不送了,今儿休息一天!”云飞就笑:“刚才被刘景丽打趴下了?”“啊?”赵泳这才想起刘景丽,说:“没她什么事!”云飞不再问,只说:“那我也不耽误你了,赶紧去吧!”
赵泳却在沙发上坐下:“歇会儿再走!”他知道自己不多一会就要投身到一个温柔世界里去了,那里香气宜人,温软舒适,一双柔软小手将慢慢地拿捏自己肩上酸胀的肌肉,再顺着后脖梗向上梳拢起他的头发,手指还会停在两个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他有点犹豫。
云飞见他掏出烟来点,就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把一罐放在赵泳的脚下,自己打开一罐喝了几口,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赵泳说:“没什么事,抽完这根烟去她那儿!”
“你中午不是刚见过刘景丽?”云飞问。“没见她,我改主意了。”赵泳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站起身:“哥们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去她家,以后要是再见她,你抽我!”云飞有些诧异,站起身说:“这又是何必呢?喜欢她就跟她好呗!”
赵泳说:“哥们是喜欢她,又能挣钱还会做饭,还会伺候人,没挑的!”说着走到云飞的书柜前乱翻起来,云飞问:“你找什么呢?”“给我盘碟子!上回那盘日本的,在哪儿呢?”云飞走到架子前拿出一盒光碟,说:“你跟她还用得着这个?”
“用得着!这回我得让这娘们以后忘不了我!”云飞拿了几盘碟塞进口袋,云飞又说:“唉!你这人哪!”赵泳开门对云飞说:“我这人其实不错,按我妈说的,厚道!”云飞不由得笑:“呵呵,厚道?没看出来。”赵泳瞪眼:“你看不出来?你跟个处男也没啥区别,所以明白不了。”
云飞红了脸,心里有些不高兴,赵泳趁着肚子的那些啤酒还没代谢完又说:“激情,浪漫什么的,这些东西都长不了,但女人想要你就得给她,对她也就是种经验,不可能带一辈子!不管谁,想过一辈子就得找个平平淡淡的人结婚,知道吗?”说完拉开房门,看了眼云飞的新房,突然说:“我说,你也时不时留个心眼,别给人当了‘搬运工’!”
赵泳拿着几盘光碟出了门,留下的那句“搬运工”飘浮在云飞的新房里,云飞多日来的不安和耽心随着这三个字从心里钻出来,他重新坐回到沙发里,把手里的可乐喝净了,又拿起地下赵泳没有动过的那罐,拉开封口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樱子那张漂亮娇嫩的脸蛋又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