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声中的怀念
- --记我趔趄学步的经历并忆石主任
秋 枫 (大华笔会会员)/ 温哥华
(一)
60大庆刚过,新年又来,说着又迎来了春节。喜庆的气氛荡漾在牌桌、卖场、议事桌和宴席上。说的是成绩,讲的是好事,谈的是实惠,如建设新项目,增薪幅度。言也滔滔,乐何融融!此刻如有一星半点令人扫兴的话,都会像在滚油里蹦进一滴水珠一样,炸了锅的。随兴畅思之余,也愿发微索隐的我,常常扫人家兴,使人不快,家喜气洋洋时,不只招来麻烦,有时甚至引致灾祸。积习难改,常难自已。招厌的乌鸦,并不因听者愠怒而静音封口。我顽固的鸦式聒噪,常常言出祸随。实际上,逆耳之言绝少怀有利己目的,令人陶醉的颂歌倒常常藏着卑劣的祸心。我们真该学会,再不把理性自省的诤言谏语,看成恶意的攻击。提倡把反思、诤谏视为值得提倡的一种脱俗的庆祝方式,也许会有助于改陋俗,而遗惠未来。
回忆是为了展望,继往才好开来。这喜庆的日子里,我不禁想起如潮的往事,而且,失误多于成就,喜悦中杂有遗恨。我也总会心系我年少时的故旧;在我匍匐蹒跚中,施以援手,指以方向的长者;和那些命运多舛,抱憾而逝的人们。
1948年底,中共中央决议建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牡丹江铁路分局据此建立了筹备委员会着手工作。就是在那时,我被从滨绥线一个铁路小站,调去做筹备委员,而我们的主任,也是力主调我的,就是石主任。我之所以被调来,大半因为,我曾在边境车站绥芬河当学习技术员时,组织、参与业余进修、补课和学歌、演剧等业余活动,小有名气,又被些半大孩子们选为青年队的队长。
我当时只有17岁多,未经风雨,少见世面,连远门都没出过,满身土气;没等说话,就先脸红心跳,腋窝下热汗直流。我生性呆板,不善歌舞,唱歌都五音不全,参加演戏,也是被人硬架上台的,那架势简直就像绑赴法场一般。正因如此,我一直怯于承接这份工作。听说石主任根据列宁的学说认为,青年团的任务主要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一定得找个爱学习的,而我浪得的爱学虚名,就决定了我跑不了这份差事了。
实际上,我出来工作,家里困难也是满大的。日本统治刚刚结束,而国共内战又打得你死我活。物质极度匮乏,生活很难维持。苏联对日本宣战红军解放我们家乡时,由于我家处于屋后日军山头炮火射程之下,被红军强制转移到农村,无人的家被军人,和正经历大饥荒煎熬的,越境来捡便宜的苏联农民洗劫一空。炮火停下后,家徒四壁,粮食、衣服一无所剩。连点火的火柴都没剩一根,我们一时竟重新用起击燧石取火的古老方法,点火煮捡来的马铃薯和野菜充饥。听说我要远调牡丹江,母亲为我筹备行囊愁了好几天。最后,不得不把一件千缝万补的旧日本军大衣,和从国民党军缴获的一个美国援蒋的军用睡袋(美军剩余物资),修修补补让我带走了。这两件东西,还是不久前,为感谢铁路职工对战时运输的贡献,而以“林总司令”名义发给我们的。由于睡袋过于破旧,尽管妈妈綴补上了些旧布,添了些棉絮,仍是遍体渗毛,每天我起床后,都是满屋飞絮,浑身鸡毛抖不清。以后一连几年,我无论到哪,都是满身满头沾着碎鸡毛。富甲天下的美国人,战时也没办法给大兵们用鹅绒睡袋,而是用机器粉碎过的鸡毛充填;加以它又被国民党兵战场上用破了,才留下这些后遗症。它们伴随我好几年,直到我有了几个钱买了新被子才被淘汰。
祖母的春节
王云霞 / 威海
(一)
祖母出生于清朝末年,一生经历了清朝、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代。1994年8月去世,享年98岁。
祖母出身于江苏新沂窑湾镇一户贫穷人的家里。家中兄妹十人,祖母最小。尽管如此,她也没有享受到家人特殊的疼爱。在那个年代,女儿都是赔钱货。何况她的上面,还有五个姐姐呢。
古镇窑湾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骆马湖的交汇处,交通发达,商贾云集。祖母的家靠近集市,她的父亲在集市上做点小生意,赚几个铜板养家。怎奈家中人口众多,家里经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有一年的春节,家中竟无米下锅。眼看着天黑了下来,窗外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爆竹声,祖母的父亲才从亲戚家里借了一碗米回来,全家人喝着照得见人影的米汤,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
祖母的性格倔强,那个时代的女子要裹小脚,祖母却是一双“解放脚”。多年以后,祖母对我说,裹脚很疼啊,每次母亲给她裹上脚后,她都疼的打滚。实在忍不住了,就趁家人不注意时,拿剪刀将布条剪开。几次抗争后,家人失去了耐性,也不再管她。因为这双“解放脚”,祖母到了20多岁才嫁人。当然,嫁得人家条件也好不了。
祖父身体瘦弱,一到冬天,就喘不过气来。所有养家的重担,都落在祖母身上。幸亏祖母的“解放脚”,才不至于使她丧失了劳动能力。她像男人一样,去运河挑水,清洗牛肉,在集市旁支起一个小摊,靠卖熟牛肉挣几个辛苦钱。每逢春节,祖母会带上一点牛肉和烤饼回家,还会从集市上买上几尺花布,给姑姑做身衣服。买上一张红纸,剪成窗花贴在窗玻璃上。红纸的边边角角,祖母把它收起来,出去拜年的时候,在舌尖上濡湿了,夹在双唇间,用力一抿,双唇立刻变得光泽红润。或在姑姑的额头上,点上一个红点。祖母的爱美之心,一直保持到晚年。在祖母的操持下,日子竟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谁知,好日子刚过上几年,日本人的炮火蔓延到了窑湾。此时,年仅十六岁的大姑嫁到了宿迁,祖父、祖母牵着二姑和父亲,怀抱着幼小的三姑,汇入到逃难的人群中。祖父在逃难的途中去世。匆匆掩埋了祖父的尸骨后,他们又踏上了逃难的路程。这一年的春节,孤苦无依的祖母望着怀中啼哭的三姑,心一横,趁着夜色跑进了麦田,薅了几把麦苗,掺上豆饼,煮了一锅粥,算是过了春节。
颠沛流离中,祖母带着父亲和二姑、三姑来到了山东,在临沂城中定居下来。解放后,父亲参加了工作,有了小家庭。从我记事起,祖母就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当时的兄妹4人中,我是唯一的女孩,和祖母住在一间房子里。每到冬天,钻进祖母的被窝里,一边看祖母教我剪窗花,一边听她讲过去的故事。
作者简介:王云霞,笔名:舒云。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威海市作家协会会员。
芝麻开花节节高
艾芥 / 广西(河池)
超市里能买到各种香油,也能买到生的或炒熟了的芝麻。但我不见正在生长着的芝麻已经很多年了。
傍晚散步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子,偶然看到院子小小的空地上,不知哪个勤快的人种了几垄芝麻,有几棵芝麻伸出了围栏,像探头探脑张望的调皮的小孩子。芝麻已经结荚,一串串的很惹人喜爱,顺手摘了几个。边走边想,这曾经那么熟悉的景象,却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模糊起来。
看到那几垄芝麻秧,就想那句流行的俗语:芝麻开花节节高。想当初,因为日子的清苦,年幼的我多了许多抱怨。每当这个时候,父母总对我说,别总是摇头叹气的,芝麻开花节节高嘛,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当初,我的确到庄稼地里仔细的观察过那一片片的芝麻,也的确发现它们雪白的花儿开满园子,而芝麻杆的身量也越来越高。然而,日子却似乎没有像父母说的那样好起来,仍然是每天的粗茶淡饭,依旧是喝不尽的清汤寡水。因此,便以为那是父母哄我们小孩子玩儿的,但这芝麻却给我们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了。
那个时候,都在搞各种“放卫星”运动,因此,像芝麻这种低产的作物是被排除在外的。记得只在田间地头的一小块地里,或者在边边角角的地上种些芝麻。芝麻是我们村里人的金贵物,若年景好,每到收获季节,每家能分上几两或者一斤左右的芝麻。把这点芝麻换成香油,那可是一年的用度。饭菜实在难以下咽的时候,母亲会在我们的碗里滴一滴香油,而后说,快吃吧,趁热吃香得很哩。我们总是怪母亲放的少,要求多放几滴。母亲也总会说,香油之所以香,就得少放,多了就没了味道。我们噘着嘴,认为那是母亲舍不得。母亲说,她小的时候,姥爷就是磨香油的,香油拿回来炖鱼吃,根本就没了香油的味道。于是,我们暗暗慨叹现在的日子倒不如从前呢。
那时候,大约到了秋天吧,母亲到地里上工的时候,会趁着生产队的干部们不注意,采几个芝麻荚带回来给我们,那就是我们最好的零嘴了。装几个芝麻荚在兜里,人少的时候便掏出来,四个手指拔住那芝麻荚,用指甲只轻轻一弹,“啪”的一下,里面雪白的芝麻们就蹦跳到了舌头上。慢慢地嚼,细细地品,觉得那样的香甜,那样的享受。
芝麻收获的季节,家里分得的一点点芝麻被装进一个葫芦罐里,放在高高的后窗台上。这一点点芝麻,母亲要把它分几次换成香油,用着一点点香油点缀清苦的日子。
离开了农村,也离开了那熟悉的芝麻。种芝麻是很费力的事情,产量低而且很难伺候,收拾的时候又十分麻烦。但是,村里人总是种一点点,来为清贫生活增加点色彩,也总是听到贫穷的人们说着“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希望。现如今,虽然再难见生长着的芝麻,但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这句话却扎根在我的心底,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的确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我们有一个永远的名字叫“知青”
----2011年温哥华知青春节联欢会有感
微言(大华笔会会员)/ 温哥华
你来自上海,
他来自北京,
我,
来自祖国的北疆春城。
来自五湖四海的我们,
今天,
齐集这里,
为了一个
历史的重逢。
其实,
我们过去并不相识,
蓦然聚首,
却毫不感到陌生。
因为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梦想;
因为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名字
叫“知青”。
北方的雪,
强健了我们的筋骨,
南国的风,
燃烧着我们的万丈豪情。
一千七百万人的足迹,
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
一千七百万双臂膀,
试图按住地球的脉动。
青春的年华,
在岁月中消磨,
奔腾的热血,
一刻也不曾歇停。
五十年慷慨人生,
两万里风雨征程。
重新出发的我们,
汇聚在
北美云城。
激动的话语,
勾起往昔的回忆,
热烈的会场,
响起熟悉的歌声。
眼角的皱纹,
诉说着生活的哲理;
下一代的成长,
延续着我们的生命。
发黄的老照片,
留下了我们拼搏的印记;
优美的舞姿,
演绎着青春的激情。
我们的青春不老,
我们的心仍然年轻。
因为
我们从不言败,
因为
我们有一个永远的名字
叫“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