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梅雨季时,间歇的空挡,潮湿闷热。墙面上是斑驳的苔绿,路面上是褪不去的水渍。丽茹她妈出来了,水蓝的衣服中间有根腰带,头发编成辫子再绕一圈盘在头顶,纹丝不乱。眉眼之间是空的,但是眼神又坚定不移。单肩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嘴里分明是念念有词,却又是无声无息。
你看见她向你走来,但是你是空气。她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这个女人,是我童年记忆里最好看的女人。从来没有看见她何时回家,但是看见她一次次出发上路。
她要去哪里?她为什么总有地方要去?她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吗?丽茹妈的消失,就像刚刚过去的那一阵黄梅天的雨。雨来时,撑伞。雨落时,晒伏。我心里的问题,大人们似乎都没有。直到某一天,丽茹妈在巷口被丽茹拼死的拽住,往家里扯。两个水一样的女人像波浪似的翻滚,谁也不放弃谁也不屈从,默默的使着力气。丽茹妈嘴唇翕动,丽茹两包眼泪。有人帮着把母女俩送回去了。
人们议论纷纷。就是那一天,我知道了一个新词---忧郁症,医院的二扣舅舅说的。宣传栏里“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大字被雨水冲刷的锃亮,二扣舅舅站在那字下面。什么是忧郁症?有人问。忧郁症就是丽茹她妈---就是疯子,有人打断问话。二扣舅舅喜欢爷爷影印版的《本草纲目》。他每天来看,从不说借。爷爷也从不说借给你吧。二扣舅舅坐在我家堂屋时,告诉我们丽茹她爸过世了,在另一个城市。我发现我周围的生活有可能是一个故事,我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是爷爷什么都没问,只是听着。
疯子不是又吵又闹吗?丽茹她妈安静的像一张纸飘过。她总是在出远门。她的姿态告诉我们,她不属于这个人流嘈杂的世界。二扣舅舅临走时,我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二扣舅舅瞧瞧我,又瞧瞧屋里的暖水瓶,说--这个东西摸上去凉凉的,里面装的都是滚水,烫着呐。
跟妈妈通电话时,她偶然提及二扣舅舅也搬走了,老街坊们差不多都散了。总是想着要问问丽茹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忘记。突然想起我小姨曾说过丽茹她妈,最后还是死在另一个城市里---对,就是丽茹她爸过世的那里。
忧郁,在戴望舒的《雨巷》里似乎是安静而优雅的,属于女人的。属于“小布尔乔亚”式的。属于美的,弱的,淡淡的,舒缓的,悠长的,属于、、、总之,是装饰的,装饰得当,有胜于无。
忧郁成了症,就是说忧郁太多了,成了一个常态。那肯定不美了,说不定还招人烦。
“忧郁症是神经官能症的一个症状,它是由于用脑过度,精神紧张,体力劳累所引起的一种机体功能失调所引起的疾病。它包含了失眠症、焦虑症、疑病症、恐惧症、强迫症、神经衰弱、神经性呕吐等多种病症。 ”
“忧郁症是一种周期性发作的疾病,在任何年龄段均可出现。忧郁症起因于脑部管制情绪的区域受扰乱。大部分人都能处理日常的情绪紧张,但是当此压力太大、超过其调整机能所能应付的范畴,忧郁症可能由此而生。”
“忧郁症也与人的性格有密切联系,此病人的性格特征一般为内向、孤僻,多愁善感和依赖性强等”
“忧郁症患者如果郁火满腔而又不及时去求医的话,其结果是约10%的患者有自杀倾向,有的病人甚至成为家庭暴力或儿童虐待事件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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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茹她妈是特别的,她也是特别的好看。红颜薄命。一般的人,是滚滚红尘里的尘埃,如此娇贵的病,我们的身躯怕是不够级别。但是,二十几年后,当我可以到网上看到一些相关的信息时,仿佛一记狠狠的耳光把我掴醒了。
几乎每个人都可能是患者。你在病和患之间走来走去,就看你心里调节的强势在那个阈值范围内。而这些“强势”不是忽然建立的,一定和你的生存价值信念,天生的性格落差走向,以及,你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有关联。而这后一点,因为我们无法控制无法预测,所以我们习惯性的称之为“命”。
两周前,曾参加了基督教机构的一个培训“同辈关怀”,其中“忧郁症”是一个广泛的话题,广泛到你甚至撇不开你自己---虽然你也正在开怀大笑。令我意外的是我原先以为的,开朗直率的人竟然也会得一种忧郁症,但那是戴着面具的忧郁。不由自主的戴上了面具,想松开都不是弹指之间的事。
这是正常的忧郁症中最接近病态的一种。在碰到这样的人时,要非常的小心。讲员的话音未落,我很快就碰上了实例的有力佐证。我在常态的交谈中“得罪”了一位姐妹,要不是她过后告诉我“自己就是那种典型的戴着面具的忧郁症”--我就是再长一个脑子,也想不通为什么如此。
她是那样的开朗、能干、健谈,敢于直面自己的角落,掸扫内心的灰尘。甚至她有着比常人更丰富的关于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她善于总结自己的过去,并一如既往的期待开拓自己的未来。我觉得她比我strong了N倍。
但是,假如丽茹妈好比一只暖水瓶,她就好比一只冰箱,外面摸着正常,里面是零下的温度。
戴着面具的,大约是性格里要强的人。他们的忧郁反而容易攒下来成为“症”。懦弱如我辈,眼睛一红,便立刻涕泗横流的,反正从来没有什么高大的形象,内心一旦忧郁,脸上便无遮无拦。
不同的人,需要不同对待。看看课程规定的三本书,哎,恐怕现在连皮毛都没摸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