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最近这样勤奋的码字热情,只在最初写博的日子里有过,那时候精力充沛,不但煞费苦心地写博客,还不知疲倦地为别人写很多留言,但热情很快就消退了,我暗自以为是江郎才尽,转而一想,这样说未免有抬高自己之嫌,因为江郎好歹是曾经有过才的人,而我何曾有过呢,不过是兴致来了,凑一阵子热闹而已。我绝不敢恬着脸再说这样的话。等看过太多民间高人的博客,我更是自觉地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再也发不出半个字。
近来重拾热情,实在是因着身体软弱的缘故,平白有了一些感悟,不吐不快了。我很怕就这样无知无识地老去,甚至死去,连一点值得纪念的东西都没有留下,万一将来我的孩子们思念我,却不知道从何思念起,不知道他们的母亲曾经有过怎样的思想和人生,那岂不是大大地遗憾?我这样一位平凡女子的一生虽不能像JOBS那样辉煌,需要用传记来让很多人怀念,可对我的孩子们而言,母亲的一生肯定比某个名人重要得多,我如今身体一再虚弱,很怕自己哪一天也要突然离去,这迫切感就来得极为猛烈。
人到中年,无论身心都有江河日下之感,上帝知道我是天生多虑善感的人,所以他未将很多的重担加给我,就这样衣食无忧的地生活了很多年,老公仁厚,孩子良善,连朋友都是宽容忍让,无论我怎样地任性冷漠,总有很多人始终在身边,未离未弃。单是为此,也该对上帝说很多感谢的话。
我并不真的为衰老而忧愁,因为无人能逃避此结局,况且神让我们曾经年轻过,年老使我们更有智慧,更成熟,正如我的朋友雨聆在她的新浪博客中写着这样一段话:“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目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乐,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四周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喧闹的微笑,一种洗涮了偏激的淡泊,一种无需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能够淡然说出这种话的人,谁能忽视她的智慧和豁达呢。中年女人,让自己拥有美貌和青春活力已然成为奢侈的事,那么智慧就是唯一我们可以寻求且能寻到的东西了。
智慧有很多种,读过箴言我才知道,神的智慧其实也包括这世上人情练达的智慧,这最基本的智慧却是我一直以来最欠缺的,所以纵然我拥有一些知识,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去教导别人,可是在自己遇到困境的时候却常常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缺少了我这个年龄应有的从容和镇静,这让我深以为耻。
最近的例子是在英国的医院里,我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被送到医院,即使打了吗啡还是止不了疼痛,于是当护士和医生要求我躺在病床上等待进一步检查的时候,我懊恼地不肯顺从,因为那样使疼痛加剧,并且眼泪很不争气地汩汩而出,事后就很羞愧地为自己找借口说,我这一生,除了生孩子,何曾忍受过这般剧痛,狼狈是免不了的吗,难到在那样的时刻还指望我对着医生和护士优雅地微笑吗?
当天我被强制留在医院里,换上了四处漏风,到处泄光的病号服,这是国外特有的病号服,就像我们国人做饭系的围裙,只在身体背后用两根带子系住,什么都挡不住,这让我在痛苦之余更加懊恼,病人本身已经体面尽失,却还要穿着这样可笑的病号服在医院里晃来晃去,若这时候有朋友来探访,那我宁可直接疼死算了。坐着轮椅去做各种检查的路上,我顺手从床上扯下一条毯子,紧紧裹住自己,等到第二天老公送来我自己的睡衣,立即跑到卫生间换上,洗脸梳头,那时疼痛已经缓解,可因为连日以来的挣扎,面容浮肿而憔悴,脸上的皱纹深重而明显,终于自己也有些不忍目睹。但因为身体上不再有疼痛,心里还是满了快乐。
从昨天出院回家至今,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写下很多以前不曾说出的话,很怕再不写以后也没机会了,这段日子我还要在家等待,等待做很多其他的检查,英国人的速度,你们是知道的,当初木瓜甚至是不想带我去医院的,用他的原话说:“等轮到医生看你,恐怕你也差不多了。”我在急痛中更不能忍受他的口不择言,立即愤怒地大声抗议,木瓜连声道歉,二话不说就把我拖进车里,直奔医院。
我如今坐在电脑前,专心地写下每一天的所思所想,盼望老了的时候可以有些东西拿来做回忆,再不然也可以向世人证明:果然是人之将S,其言也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