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藏之旅(六)

(继续上文)

      我话音未落,叶农情绪显得激动,他说:“黑裤衩我不知道,但是田文裸泳的事儿绝不是传说中的那样,那天夜里我在场。”他还要继续,被我打断了,说不用在意,大家没有恶意。

      叶农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他说:“田文很浪漫的”。我点点头。

      他用手触摸着墓碑上的字,轻轻地继续:“那时我们就住在布达拉宫旁边,她每天都呆呆地站在外面看布达拉宫,一看就是很久。我说那么喜欢就进去吧?她不要,耽心会失望。”

      “孩子里,她父亲最喜欢田文”,叶农停顿了一下,“父亲说:田文是个傻姑娘,谁给她一个拥抱,她就能跟着他走遍天涯。”

      我的眼睛呼地热了,赶紧把头转到一旁。

      “她是怎么遇难的?”情绪平稳后,我问。

       “陪北京来的一个领导去XX(对不起,我忘了地名),遇到坍方,途中碰到一个被砸断腿的藏民,她热心去给他取药,被一个落地又弹起的石头砸中,当场死亡。西藏就是一个生死无常,生死正常的地方。”叶农平淡地说。 他的平淡令我更加难受。

       我说:“你真不容易。”

      叶农:“没什么,谁碰到这种事最终都能走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其实田文家里发生奇特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你知道吗?”

      我轻轻地摇头。

      他有点犹豫地看着我:“田文出事后,对她父母打击巨大,尤其是她的父亲,一年都是郁郁寡欢的。那时刚开放,燕京饭店晚上有乐队表演,她父亲很想去参加吹奏萨克斯风,可是田文妈妈不同意。父亲就来找我帮说情儿。我对田母说:‘妈,就让爸去散散心吧。’最后,她妈终于同意了。谁知,就在当晚表演结束后,田父在回家的路上,被汽车撞死了。”

      “啊!!!”我惊呼。

      叶农好像没看到我的震惊,“后来田母也得了癌症去世,田文的弟弟去了德国,家里只孤零零地剩下妹妹小三儿。没想到的是,田家的老房子搬迁,政府给了一大笔钱,更令人惊异的,小三儿买彩券,竟然中了五百万。你说,这种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在她家连续发生,代表什么呢?谁能解释?”

      我呆在了那里,感到全身虚弱无力,脑海里跳出了电影《巴黎圣母院》那个用刀刻在墙上“宿命”的镜头;似乎突然明白了叶农淡泊眼神的缘由。我们每一个个体如此卑微,像尘埃,灰尘的力量,那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随时都可能消失……;还剩什么呢?可能只有精神,如果能够表达,如果能够感染客体,那种力是不可估量的……;陌生人之间的感应是靠天的安排,如果有超意志的大力存在的话,不知道,我糊涂了,我不信主,不喜欢那种强迫信奉的方式……;在西藏,在这个海拔很高,荒山野岭,生态贫瘠的地方,人们大脑常年缺氧,头疼眼花,思维变得缓慢,对自身命运无法掌控,只有信奉是最简单的方法,把烦心的事都丢给菩萨吧,只要摇那个转经筒……,我呆在那里不搭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

      好一会儿,我让他们先离开,说想和田文单独说几句。

      要用多大的声音说话呢?也许动动嘴唇就可以。我说:“田文,我到西藏来看看你,真是久违了。你知道,我来了一天,觉得这里还挺好的,离天那么近,阳光最先照耀,所以干净又明亮,待照到北京时光线就黯淡了。你在同学里面可有名了,顾晓阳常说:我们班田文把所有男生都迷倒了,真的。认识不认识的,到了拉萨都会来看你,也许你都知道了。我还代表张伟光,顾晓阳和李风问你好,没跟他们说,自作主张先代表了,别的我当年都不认识。”

      我抱了抱墓碑,说:“再见了,也许下次那边见面,我老得估计你认不出了,不过别担心,我认得出你。”

 

 

桦树 发表评论于
您的感动是因为现在再也遇不到这样性情的人了。
古月照今尘 发表评论于
看了这这两篇关于田汉的故事,我的眼眶不觉变得酸酸的,谢谢。 很久没有这么感动和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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