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对老公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羡慕的女人就是你妈妈,老公问为什么,我说你放眼望去,我们周遭有哪个女人会有你妈妈这样的好命:小时候是爹妈宠,结了婚是老公宠,老了以后是儿女宠。一辈子不操心,不管闲事,一辈子不受苦不受累……尤其有我妈妈做参照对象。其实那时我对婆婆了解并不多,可以说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盲目性,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婆婆学习。小时候虽说没有像婆婆那样有人背着上学,但也还说得过去,而现在我最要学的就是努力使自己先成为一个让老公宠着的女人。
新婚燕尔,老公也的确宠老婆宠的厉害。我不会做饭,不喜欢买菜,不会省钱过日子,不知道怎样相夫教子;虽然洗衣服打扫卫生还可以,但毫无家庭责任感,我行我素自我中心。和朋友聊天高兴了,想不回家就不回家,有多少亲戚朋友来了,全让老公一手搞定,我的任务就是倒茶聊天,最后连收拾也要看我那天精神好不好,如果累了,只说一声,我不行了,便可逃之夭夭。那几年,就连我家最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妹妹也看不过,经常替姐夫发出抗议。可姐夫没意见,而我呢,那时候也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一晃几年就这样过去了,虽说老公进修出国也有两年多的时间没在家,我还是常常希望有人宠,自己带着孩子也常常不做饭,家人朋友到处蹭饭吃,实在找不到人宠的时候就顾影自怜,哭天抹泪的,我都不敢想,那时别人是怎样看我的。别人讨不讨厌我,我不知道,可我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自己,还是一副只要有机会就要老公宠着的样子。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离开了婆婆的家调到了一座海边的城市。不知是因为离开了婆婆的磁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突然有一天我不想当一个被宠的女人了。我特别羡慕起那种里里外外都特别能干的女人,特别的鄙视我原来那种庸庸懒懒好吃懒做任性的小女人,与此同时我对男人的要求也变了,不再喜欢整天围着锅台转的男人,不再喜欢对老婆马首是瞻的男人。这突然的改变让老公有点无所适从,一旦被从厨房里赶了出来,他说他找不到自己在家里的位置了。
这个变化我想还是源于老公的系主任,一位非常能干的,非常有女人味的,非常有魅力的,五十多岁却依然美丽的女人给我上精彩的一课。那时老公是系副主任,他们经常要在一起开会。有时候会开晚了,过了六点,老公便如坐针毡,问及,老公说得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所有人都很吃惊,老婆不会做吗?大家问,她从来不会做饭,老公实话实说。这件事让他们美丽的系主任记下了。
有一天他们系主任把我们几家好朋友都请到她家喝早茶。她是广东人,有早茶情结的她为我们做了四十八道不同的点心,一碟碟一盘盘精致可口的小菜都像是艺术品,端上来真是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叹为观止。她轻言细语地对我说,其实做饭就和写文章差不多啊,构思选材,搭配润色,再发挥一点你的想象力,瞧,一盘菜不就出来了。我将信将疑,边吃边想,第一次有了想试一试的愿望。
我这一试不要紧,立刻就把老公赶出了厨房。并且从此以后这日子就彻底翻了个。我不再是原来的我,老公不再是原来的老公。斗转星移,岁月如梭,一转眼我们自己也到了当年颠覆我人生理想的美女系主任的年龄,而当年让我自动放弃效仿的婆婆今年已经是九十三岁了。看着依然健朗,头脑清晰,记忆超强的婆婆,我又一次满心地羡慕起她来。生活似乎根本就是一个圆。
我问婆婆你真的这辈子就没吃过苦吗?婆婆说你们哪里知道,抗战的时候,就读的学校搬到乡下(青岩,离贵阳约20公里)我们都是要走路去上学的;解放后三反五反,公公(老公的父亲)就受到打压,五七年公公被打成右派,天天要写检查,精神苦闷的很,脾气又大,我也都是忍让着过来的;困难时期没饭吃,文化革命期间,全家四分五裂,爸爸被关进了了牛棚,还被扣了工资,和小弟(我老公)一起一个星期只用两块钱的日子也是过过的。生活那里可能事事顺心,十有八九不满意是常事。可就是再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什么事都要退一步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老太太豁达的很,从不自寻烦恼。九十岁上,住的好好的房子,鸟语花香的,突然让搬迁。这事要是换成我,虽说可能没有勇气当钉子户,但抱怨投诉是肯定会干的,生一肚子的气也是必然的。可老人家一点不烦,顺其自然不怄气。返迁的房子还没盖好,她就女儿家住住,儿子家走走,到哪都乐呵呵的。人家都说老人易静不易动,人家都说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都说老人长寿要靠养身……,可婆婆全然没有这回事。一辈子没有锻炼过身体,没干过体力活,没吃过脑黄金什么的补养品,一辈子喜欢吃肉,尤其带肥的红烧肉,一辈子喜欢喝点小酒,每顿必喝一杯酒,(以红葡萄酒为主,别的也行)。这两年搬来移去,住七楼上上下下,依然腿脚基本利索。这次随老公回家看望老婆婆,老太太居然还弹起了钢琴!当年的老曲调在她苍老的手指下奇迹般发出了铿锵的强音。多牛啊,咱们九十三岁的老婆婆!我忍不住赞叹。
从前,人们可能会用各种词汇形容过老太,唯独没有谁会说她能干。她确实不能干,家里家外就没有什么是她特别能做的事,可能除了洗洗茶杯。但是如今,谁人不说她能干?!如此健朗,豁达,清爽地活到九十三,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多大的能耐! |
说句不该说的话,在镜头里看着老公和老婆婆笑得那么开心,心里不禁酸溜溜的,要是我妈还健在,要是她老人家也这样活鲜鲜,喜笑颜开,那我该是多么地幸福啊
让我们都来珍惜老人吧,有他们在,人间更温暖。
民国女子---1919年出生,活了一个世纪还活得如此津津有味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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