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人间:老美阿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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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肯是与我共事时间最长的老美,年纪和我差不多。平时喜欢棒球,略带羞怯。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家人还在国内,算是单身,他当时也是。闲暇时光,我和他经常泡在一起。一来二去,发现彼此竟还有些默契,于是成了朋友。 

      我爱看电影,既然来到美国这个电影天堂,岂有不大看特看之理?!于是经常叫上阿肯同去。 

      我们俩第一次去看电影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进美国电影院。检票进去后,我立刻发现了一个每个中国人都会立刻发现的“漏洞”:美国的电影院里不只一个放映厅,一般有十几个厅同时在放映不同的电影,但是只在影院入口处检票一次,每个放映厅门口不再检查票。 

      我和阿肯走进了我们买了票的那场电影的放映厅,落坐。不得不承认美国佬的电影院的确是舒服,一场视听盛宴下来,让人头晕眼花。看完阿肯打算走,我拉着他转身就进隔壁那间放映厅。阿肯直往后缩:“你想干嘛?” 

       “你想再看另一场吗?”我冲他挤挤眼。 

       “这个。。可以吗?”看他的表情,显然在作思想斗争。 

       “为什么不?没人阻拦我们,不是吗?”我用头点了一下放映厅门口。

       “你确定我们不会有麻烦?那。。。好吧!”他跟着我进了放映厅。这场电影我看得心安理得,但是阿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不停地东张西望,一脸紧张的样子。只要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立刻抬头看看对方是谁,是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就这样一直到电影结束。阿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和我看另一场,我因为要搭他的车,没办法只要跟着出来。在阳光下我才看清楚,他在开空调的放映厅里做了半天,现在竟然满头是汗。我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装出一脸正经。 

      开车回来的路上,阿肯一反来时的“话唠”本色,变得沉默不语。偶而来一句自言自语,也是不断重复同一句话:“我搞不懂怎么会这么容易呢?” 

      随后的几个月,公司里又来了几名单身的中国员工,于是我们的“周末电影团”迅速扩大。几次下来,阿肯终于不再紧张,变得和我们一样心安理得了。一女同事说,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近墨者黑”。 

      随着国内家人陆续来到美国与我们团聚,我们的“周末电影团”不得不烟消云散。阿肯呢,他还是总去看电影,跟谁去就无从而知了。 

      后来的几年,他娶妻生子,随着大流加入中产阶级。阿肯的家庭属于比较保守的美国人,喜欢大家庭。受此影响,他的妻子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大胖小子。我和他开玩笑问他是否打算筹备一个篮球队,他说:“我在等一个女儿。” 

      去年,他因为家庭原因辞了职,全家搬去了纽约。在他离开公司之前,我们给他开了个欢送会。我找了个机会跟他聊起一起看电影的旧事,他笑着说,他会很怀念这些属于男孩子们的恶作剧。 

      后来阿肯仍然和我保持着联系。在纽约,他找到另一份工作,并被公司派往中国,家人也随他前往。我不断地收到他用电子邮件从中国发给我的照片,背景是北京,西安,上海,杭州的名胜,还有成都。 

      512地震时,他在成都。我给他打电话,在听到无数次的忙音之后,终于从听筒里听到他的声音。他告诉我,他加入了志愿救援队,目前正在去汶川的路上。 

       “我有个喜讯告诉你,我要有女儿了!”他的声音听上去略带疲惫,但有股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知道有很多废墟里救出来的女孩,她们的父母都死了。我要去收养一个。她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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