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破天荒给所有被隔离的医务人员一个星期的假,还有每人一千元的津贴。
自从开始实习以后,我从没有过这样一段悠闲的日子。因为SARS,街道上没有人,商场里冷冷清清,到处都在跳楼打折,我揣着那用命换来的一千块钱,戴着口罩到处逛街。
假期结束后,我又回到心脏科上班,却发现住院总换成了另一个医生。我讶异地询问,那位医生说,你还不知道啊,我们主任和肺科主任都被上面亲自点名,调去参加SARS抢救了,主任把他一起带去了,一个多星期前就走了。
我顿时僵立在原地。原来那天班主任,是来和我告别的,他却什么都没说。刚刚轻松下来的心,再次被恐惧攫住。
班主任的手机,一直没有再开过,我也无法打听到那里的一点消息,只能每天看新闻报道,多增加了几个病例,多死亡了几个病例,不断地有医务人员的感染病例,却都不公布名字。看着那些不断上升的数字里,我祈祷着里面没有班主任。
一个多月以后,疫情终于开始慢慢平静下来,新闻不再每天报道数字,人们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SARS终于变成了一个逐渐远离的名词。我却还是没有看到班主任回来。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地笼罩在我心头。班主任家在外地,我也不好意思到处找人打听,只能每天下班后,机械地拨他的手机,希望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一天晚上,忙了一天的我走回寝室,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班主任的电话,我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轻轻地说了声“喂”。
成遥?班主任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来。
我的心脏,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击,以至于停止了几秒钟然后开始剧烈地收缩,让我觉得疼痛不已,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老师,我只说了两个字,便哽咽住了。瞬间涌出的感情如此复杂和汹涌,却都堵在喉间。
成遥,我没事,你别哭。
那熟悉的声音,霎那间将我淹没,我贪婪地呼吸着,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牢牢记住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我是如此在乎他,他喜不喜欢我,我们能不能在一起,都不要紧,我只要他好好的。
你在哪里?听到他的声音,让我无比眷恋,我非常想去看看他。
我还在SARS抢救队。
什么时候回来呢?
很快了,还有最后一批病人没有出院,等收尾工作结束,我就回来了。
哦。我很想问那是多久,但是既然班主任说很快,那就是很快了,他总是有他的打算的。
老师,你多保重。我斟酌了半天,却只说出这句官方得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话。
好的,成遥,你也是,虽然疫情控制住了,但是还是有新发病例,你一定要多小心。他的声音,总是这样温和,却带着男人的力度,让我不由自主地答应着。
成遥,挂电话前,班主任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赶紧应了一声。
等我回来,我们谈谈好么?
恩,好的。你回来打电话给我。想了想,我又急切地说,我手机不关的,一直开着的。
班主任在电话里轻轻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然后电话挂断了。班主任的声音瞬间随着无线信号一起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我还仿佛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