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的初春是最容易摔断腿骨的季节。白天温度上升到零上,雪开始融化,晚上降到零下,半融化的雪,又结成冰,路面闪闪发光,整个赫尔辛基差不多成了溜冰场,而又没有场地的平整。这时,一跨出我家前庭,就走在那滑溜溜的冰块上。我看到咪咪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判断外面有没有危险,譬如小孩阿,狗阿,其它猫阿,不认识的人啊。当他断定平安无事,一下窜过前庭,冲到路上,那四条腿在冰块上滑溜舞动,硕大的肚子左右摇晃,竟不能往前跳跃,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笑了。随后,薄薄的泪花蒙住了眼睛。近一年了,咪咪还是经常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眼前,可唤可摸。我下班进屋,他就‘喵瞄’唤个不停,催我躺到沙发上。我顾不上烧饭,先躺下,他马上蹲到肚子上,‘咕咕’直哼,表示满意。我怃摸他,和他讲话,好一会后,对他说‘妈妈要烧饭了,走吧’,他就乖乖地跳下了沙发。现在,躺在沙发上,我会情不自禁,闭着眼睛和咪咪说话,只是伸手摸他时,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看见咪咪蹲在门口,注视着我远远走来。我叫一声‘咪咪’,他一路跳蹦到我脚边,头在我腿上磨蹭,碰上他特别高兴的时候,会在离我几步远处,突然停下在草地上打滚,真所谓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喜乐。在猫,就是喵喵咕咕都不够用了,得四脚朝天打滚,方能表达看到我的欢愉。家中其他成员,没人受到过咪咪打滚的礼遇。
家附近方圆几百米,是我和咪咪亲密独处十五载的天然游戏场。他或跟着我衝上小山坡,爬上大圆石,眺望坡下美景;或按我指令‘练爪爪!’,在树干上狠抓老树皮。年轻时,练完爪,他会退后几步,猛向树干衝去,在我拍手叫好声中,拼命往上爬。他或钻入我没本事去的地方,在我大声赞他‘咪咪本事大’时,不断回头,洋洋得意;当我坐下休息时,他会在附近流连徘徊。咪咪最不喜欢我手拿诗词,朗朗上口,陶醉其中,把他忘了。这结局就是,当我抬起头找他时,早就猫影不见,赌气自己回家啦。
每一颗树,每一块石头,都有咪咪的影踪。对着蓝天白云,对着绿树野花,对着金秋落叶,对着皑皑白雪,或对着赫尔辛基特有的大风,我会大声呼喊‘咪咪咪咪’,此时心头一丝惆怅方得出口。先前呼喊时,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后来只是眼眶涩湿,现在呼喊咪咪时,一股爱的暖流从心里流到嘴唇,又飘到大气之中,似一缕轻烟,螺旋样地绕我一周。我会甜甜的笑了,尽管有时眼眶会湿润。能让我发笑的事不少,但是没有其他事情,会逗我笑得这么甜,这么深。悲伤因着岁月消逝,爱却随着时间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