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干休所和“氓流”厮守空楼

山楂树艳史之3(暨《虚度的青春》第2篇之7)

  老三家山楂树艳史的辉煌曝料和演绎,皆始于“氓流”他妈之口。

  一天午后,我想下楼去野一野,刚推开门,见两个军人皮鞋嗒嗒踩上楼梯,敲老三家的门。我一看那四兜儿的就知道是首长,另一个戴白线手套的想必是司机。老三开门,将客人迎进屋,旋即闪出,神兮兮地招呼我赶紧下楼。

  楼门口停了辆军用吉普,一个(年轻的)警卫员站在楼角卖呆儿。老三求警卫员把车弄活了带我们兜一圈儿,警卫员于是把腰哈进车内,揭开黑皮子的司机座椅垫,伸手在下面鼓捣了几个回合,就打着了火。

  

  警卫员飙车透着邪性,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把他旁边的老三和后排的我刺激得兴奋地狂叫。而换成老三开的时候,那车就更疯癫了,如刑场上陪绑的华子良同志。和我们楼并列的一座红楼的另一端挨着锅炉房,楼房之间是一条几米宽的过道,楼角堆放了10来捆甘蔗,每捆10来根,共一百来根,像是为冬储做准备的样子。老三疯车贴楼角急拐弯儿还不减速,拐不到位,急踩刹车,不算,重来一次,倒档,一脚油门儿,飞速后退,bia唧、咯吱、哗嚓嚓!一顿急促的乱声,百来根甘蔗就被车轮碾得分崩离析,蔗汁儿四溅了。

  甘蔗主人家在一楼,就算午睡昏死过去也得给这窗外的一阵碎裂之音惊醒,很快,从门栋里走出一小子,我一看,是军管会(公安、国防、从一机部到七机部全都给三支两军过)那家儿子“玛斯林罗丽丹”介绍给我认识的芒浏,他在干休所的行政办公室里经常单手举起他妈才生下的婴儿弟弟玩儿悬。那时我识字不过数百,叫他名时,脑反射的既非“芒浏”亦非“盲流”,而是“氓流”二字。

  “氓流”他爸和老三他爸早年均出自国防科委,他妈和老三他妈还是二十来年的老熟人,岂能为一百根甘蔗计较,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只剩下他一人儿生闷气,他说那甘蔗是古巴品种,撞折压瘪碾脏的都扔了,剩不下几根能唆啰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码,待后来跟他厮混熟了,才得了空楼演绎老三家秘史,在他则或许算是为了甘蔗的报复吧。

  

  干休所(当年)院内四座红楼,三座住满从五七干校返城的老干部,最靠院子里的一座空着,空楼的楼门不上锁,楼内各层各单元的门也不上锁,我和“氓流”溜将进去,在配齐了公家的沙发茶几床柜的单元房里厮混厮守,我骑沙发,听他犯贫。他才比我大几岁,顶多是上初中,就特流氓,躺在床板上说他去干休所的小卖部买大米,漂亮的女售货员王星星帮他扎米袋子口的时候,嫩手指不慎碰着了他的小弟弟,让他多么多么地……

  他说王星星漂亮这我能理解,黑眼圈儿长睫毛羞娥凝睇已在上一回有所交待。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所谓的小弟弟之特有所指,我以为他把他妈才生出来没几个月的裹着襁褓的婴儿弟弟也带了去,不小心被女售货员的手指碰着了。哎,不对呀,我关切地问他:你小弟弟还不会站起来呢,怎会在米袋子跟浅儿给她碰了呢?只见他满脸离了歪邪地淫笑起来,身板儿快从床板脱落到地板上的样子,说:就是挂着才给碰了的么,站起来了的那不叫碰,叫顶懂吗?

  不懂。我一个初小生。

  “氓流”这孩子还特有敌情观念,不仅分析起梅花党和一双绣花鞋来条条是道,还指出我们楼中间门洞二楼一家有蒋匪帮潜特嫌弃。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他说的那家好像是政法工作领导小组的,大闺女永远蔫儿不啦叽,有天阴着个脸独自一人把她爸部下的解放牌悄悄开了出去,来回五里路,挂1档走走停停,面了差不多一小时回来。那段路还两边有几家军事单位,她不会是借机侦查并伺机拍了照?“氓流”对此倒不介意,撇撇嘴说她车开得再面,也比老三那傻哥们儿强,至少安全,更不会毁了我家的古巴甘蔗。

  

  那家除了大闺女,还有俩儿子,哥俩自然比大闺女长得难看,扁眉扁眼横丝儿肉,寸寸头,搓板儿脸,政法的面相,亮光下的面皮质感挺西北风的,这或许成了我们不爱与其来往的原因。可是人家也不屑跟我们的群体往来,人家姐弟仨不张扬不闹腾不苟言笑,不张扬就是不像我们动不动蹭市委机关的小车大车去看电影看汇演,人家那大小子被他爸教育得出门绝对只搭公交,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不闹腾就是从没见过姐弟仨有玩耍的时候,但凡进办公室活动室会议室,别人在玩耍,他家孩子在学习读报练书法写大字报;不苟言笑就是姐弟仨什么时候见着都跟电影开演前加演新闻纪录片里的张春桥副总理似的。

  我问“氓流”是不是根据人家长相猜疑人家是敌特,他说哪至于呢,你看呀那哥儿俩一叫蒋爱国,一叫蒋爱民,他们老爹是有谋划的,他们老妈再生个男孩儿的话,是不是该叫蒋爱党呢?不跟国民党那么瓷器的话干嘛要……他推理得令我哑口无言。

  其实,我们不爱跟他们一起玩儿,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哥儿俩反应特磨蹭,做决定特肉!学习笨,玩儿也笨,不像我们。我们都是聪明孩子,比如我在幼儿园高班录取考试时写毛主席万岁五个字还带大感叹号的特殊表现,比如“氓流”不仅能大段大段神侃梅花党一双绣花鞋,还眉飞色舞地给我灌输了好多听得我一塌糊涂的藏头截尾的男女知识,再比如我和他一时兴起,还能凑合个口琴加竹笛子的合奏,让乐声在空楼里回荡回荡……而怎么形容那家哥儿俩呢,第二天,我和“氓流”再次会合于空楼,他揣来一本儿又脏又破的相册,说是倒垃圾时从垃圾箱里发现的,翻开看,显然是政法工作组那家的,还搞政法呢,哪儿有这么马虎的呀,怎不连夹着粮票的钱包也一块儿丢出来呀,他说,你看看傻不傻吧这张相片儿,他家老二都快小学毕业了,看本书吧还经常分不清正反,哎~对,还有这张,老大中学毕业实习,被他爸领去参加政治理论学习会,说要先见个世面,对以后走上政法工作岗位有帮助。那种学习会向来冗长得让人憋尿,大人们都不太当回事儿,打不成瞌睡也闭目养神,他家那个老大却死捏本儿毛选第四,不释手,他爹都困惑该不该夸他……

  

  在这座空楼里,我和“氓流”厮守过漫长的夏天和冬天,他很少坐有坐相,不是斜落在床板上,就是半倚在沙发腿或床腿下,有时干脆倚在台阶上,痞劲儿十足。他教我学吹口哨,说小流氓都会吹口哨。我偶尔吹起《山楂树》也不敢告诉他是从老三家的唱片听来的,因为老三叮嘱过听黄色唱片的事儿密不可宣,但没叮嘱过他姐那个搪瓷杯子的事儿,也许是因为杯子上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属于革命不属于黄色罢。我把搪瓷杯子被老三送到小卖部售货员王星星手里的事儿说给“氓流”听,没想到“氓流”听了那叫一反应强烈啊,捶胸顿足般的搓火。他说本来老三开车撞毁他家的古巴甘蔗导致他没得吃上几口那天,就想过必须向我曝料老三他爸和他妈的山楂树艳史的,这回再一听老三敢动他的王星星,那就非说不可了,他说他妈跟老三他妈相熟二十来年,什么能不知道呢,当年老三他爸差点楂上苏联专家媳妇儿,老三他妈也差点跟苏联专家楂在一起……他说他爸他妈那些山楂事儿,一定在下周之内向我和盘托出!

*** 干休所少年时光:看黄色胶片听黄色唱片
*** 干休所小卖部女售货员王星星

思路花雨 发表评论于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文章和配图逗死人!
亏你能想得出,真是个人才啊!
花儿朵朵 发表评论于
呵呵呵,太逗了,照片PS的极有趣!
老哥XD 发表评论于
回复石假装的评论:博士的照片都在网上找的,复合PS而成。。
石假装 发表评论于
hahaha,毛博士的那些照片哪里搞到的啊。
保定、石家庄也有些革命功臣的干休所,在小地方,他们就是特权阶层的象征,姑娘们争着嫁给他们的孩子。那些孩子很多现在也下冈了,不能吃爹的老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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