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真的来了, 狂风挟着暴雨, 闹了一天一夜. 等到风过了境, 天色终于转明, 透湿的水泥地上, 满是残落的枝枝丫丫和碎叶. 连空气都是水湿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的台风. 南方的大地哪一年不经历几次大大小小的台风? 可是偏偏那一年, 那一次普普通通的台风, 让我失去了一个生命里难得的真挚朋友!
台风来临的那个白天, 朱古力和阿曾正好开车从西樵山回家. 在一个转弯的路口, 可能是暴风, 可能是湿滑, 可能是速度, 更可能是坏运气, 车子碰到一节倒树, 翻倒了. 她----我从四岁就开始在一起玩耍的好朋友----被抛出车后辗到车底, 当场殒命. 和她在一起的阿曾, 在暴风雨中幸运捡回一命.
消息传来时, 我刚好抵达美国. 巨大的悲痛让我泣不成声. 我实在不明白上帝为什么那么早就拿去了她的生命: 美丽, 活泼, 欢乐, 精灵的生命, 才刚刚绽放啊.
祥哥变了, 朱古力没了, 我惹陈维伤心了, 陈皮也因此伤心了. 从此只有我一人, 独在天涯. 看着西方冰冷的月亮, 想着南方温暖的家园.
直到, 直到多少年后, 阿曾找到了我.
我们坐在中央公园的弧形长凳上 , 小路上有白色的马车叮铃铃地经过 . 树影斑澜 , 秋色正浓 .
阿曾说: 祥哥发达了, 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豪宅美女都不缺啊. 不过他还很挂念你, 问我你过得好不好, 还让我问候你呢.
我嘴角往上扬了扬, 似笑非笑.
陈皮嫁得不错啊, 阿曾说, 老公是个好人, 公务员, 他们还添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呢, 有够忙的.
我这次真的笑了, 为陈皮高兴.
陈维呢? 他很受重用, 当上了一个大型基金公司的经理, 他也结婚了, 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那你呢? 过得还好?" 我看着老了不少的阿曾, 不相信他会忘得了可爱的朱古力.
"还好," 他苦笑: "人总要活下去的, 要不怎么办呢. 我也结婚了, 上海老婆, 很贤惠. 我没跟她说过去的事."
也好, 我说, 我们都过得好, 朱古力才会安心的.
那一天, 太阳很好, 我极力忍着眼泪, 跟阿曾告别.
我把属于童年和少年的回忆, 都放到我的书房里. 有陈维当年给我的水墨兰花图, 陈皮送我的签名小说, 朱古力在我生日时手写的"友谊永存" 的木挂牌.
只有那个初吻, 藏在心里.
阿曾有一天来访, 什么也没说, 回去后却用旧报纸, 几团线, 做了一只风筝, 长长的尾巴用香口胶粘上, 然后把它放在我的书房, "友谊永存" 的木挂牌旁边.
哦, 是的, 那一年的风筝.
------献给我的家乡同伴, 想念你们! ----------
------- 2012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