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平行同学,在几个月前就布置了这个任务,让我写一篇关于母亲节的文章。我先前在写小说,天天忍不住想动笔杆子,所以一口气答应了,觉得母亲节这样的话题,简直是顺手拈来,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写一篇的。没想到小说写到中途发生了重大挫折,暂时搁浅,然后连带着我的笔头也懒了很多,一拖竟然就拖到现在,鸡毛信催了几次,眼瞅着周末就要过母亲节了。
动了几次笔,都中途作罢,这在我以前写博客时候是很少的,因为一般都是有感而发才会写,所以一气呵成,但是命题作文就要重新酝酿构思。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真的要写的时候,才觉得,母爱如此深沉复杂,我竟无从落笔。今天实在不能再拖了,我想,也就只能这样随便写着了,不拘泥于什么结构思路了。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写出来,本来就是这个博客的意义。
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娃,一次从幼儿园回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好的小包裹,递给她的妈妈。妈妈打开看,是几块小饼干。女娃娃说,是幼儿园下午的点心,她省下来给带给妈妈吃了。妈妈于是哭了。
爸爸无数次跟我说说过这个故事,我就是那个小女娃。可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只有上学时无数次淘气被妈妈责罚,青春叛逆期无数次和妈妈的顶撞,谈恋爱后无数次和妈妈的冲突,还有机场分别时一次又一次的泪水。我带给妈妈的,也许有过小饼干的一点点甜蜜,但是更多的是无尽的担忧和操心。现在,她又倾心地照顾着我的女儿。她的六十多年的人生,可以说,大半是为了我在点燃的。虽然家境简寒,但是妈妈用她那惊人而朴素的智慧,为我营造了完整而丰富的世界,让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人生的艰辛和世态的窘迫。
我来美国,妈妈是百般不舍的。我至今记得,出国前一晚上,妈妈以为我睡着了,摸着我的脸流泪,说你以后会不会不要妈妈了。我强忍着眼泪装睡。到了美国以后,考试申请,作住院医生的艰辛,一向娇生惯养的我,也慢慢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我终于慢慢长大了,但也和不再是妈妈羽翼下那个稚嫩的女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妈妈开始询问我的意见,开始和爸爸说,你听你女儿的。 我知道,我的角色,开始变成了家里的中流砥柱。我留恋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爸爸妈妈已经竭尽了他们的所能,下面的路,是我陪着他们走了。现在我还经常从医院里带点小零食小点心给妈妈吃,喜欢看她高兴而容易满足的样子。爸爸经常会问我女儿,以后你也会像这样对你妈妈么?
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母亲节。现在还是觉得有点懵懵懂懂的,甚至有点惶恐。我不知道自己会是怎么样的母亲,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女儿提供怎样一个世界。她无邪纯真,她世界里第一笔,是由我来抹下的。我开始不敢乱花钱,我开始注意到商店那些以前我从来不会看的小孩子东西,我开始担心地板上有没有灰尘,塑料会不会有毒。我开始真正理解了以前深夜不归时妈妈为什么如此愤怒。我甚至考虑到如果自己突然意外,应该怎么安排身后事。
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地板上爬来爬去,然后抬头看见我,朝我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粒小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娃娃才会真正认识我,知道我和她在这个世界中那种亲密特殊的关系。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说,作为母亲的欢乐,我已经享受着了,不管她以后去哪里,做什么事情。
我一直带着一根项链,链坠是老公买给我的,是一个三角形的celtic knot,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店里的人告诉他,这代表了女人的三种阶段,少女,妇女,和老妪。我不以为然地说,从来没听说过,是你自己编的吧,他笑笑不置可否。现在因为这篇文章,我看到这个链坠,忽然很有触动,搜索了一下,竟然真的有这个说法。
我的生命,现在正式走入了那个承上启下的阶段,也许永远做不到妈妈这么伟大,但是也会尽力做好自己的角色吧。祝妈妈和自己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