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扎罗 (2):云深不知处

早晨车出城时满天乌云密布, 水气氤氲,天气出人意料的凉快, 完全不象是在赤道附近。一路走过大片咖啡园, 郁郁蔥蔥的热带林木间散落着Chaga 人的院落小店。乞力马扎罗山脚和Moshi一带是Chaga 人的天下,这是坦桑尼亚第三大土著,我们两个向导都是 Chaga 人。我曾向 Thomas 要求去Chaga人的村庄,他多半以为我是非洲照片看多了,想亲眼见证古老的部落生活,就说没啥好看的,因为Chaga人基本上已经融入现代生活。不像马赛人,还保留着许多传统游牧生活方式。这一带很少见到披着红黑格子大袍,举着长茅的马赛人。

车行不久,终于缠缠绵绵的下起细雨来了,空气湿润的阴天爬山最对我胃口。边上的 Naga 皱皱眉头担心的说,这都有点像伦敦了,要老下雨看不见乞力不就白辛苦半天吗?我说 hakuna matata ( Swahili 语 - 别担心),五天后,转过大半边山,我们就走到云层上了。24 岁的 Naga 在伦敦学金融,想在毕业回新加坡工作前享受最后的假日,受朋友鼓动,就跑来登山。后座上的加拿大夫妇 J osh 和太太 N guyen 新婚不久,不过他俩总强调这不是度蜜月 , Josh 受他住在内罗毕的叔叔的鼓动,借着到非洲出差的机会来登山。很快我就发现我这三个队友都几乎没有长途徒步的经验,对高原反应更是没任何概念,第一次徒步就上五千九百米的高山,我真佩服他们的勇气,心里却暗暗替他们捏着把汗。

其实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体力向来不如人,在野外不管做什么,几乎永远是最弱的那一环,专职”扫尾工作“ 。我曾和我一个登山几十年的朋友我们领头的老大半开玩笑说,这回上乞力,我最大的强点就是让我走多慢我就能走多慢。我知道老大替我操着份心,这半年我体能一直没达到最佳状态 , 陈伤未愈,锻炼爬山进退两难,不练不行,练了又怕再添新痛。临走前不久,趁进山的机会,老大找了个陡峭的大雪坡帮我复习间歇步 ( rest step) 配合呼吸, 1.5 英里内海拔升高 2100 英尺 , 他紧跟左右 一步步分析示范,说去高海拔这 间歇步 配合呼吸就更重要了,会省很多力 。

老大登了一辈子山,可没上过乞力,这山不对他口味,他嫌在游人如织的规整山道上走六七天费时又单调。别看他没登过乞力,这线那路的他不清楚,我的问题他看得明白,他一开始就劝我别住那木屋,晚上鼾声此起彼伏开门上厕所的再来个把磨牙做噩梦瞎叫唤的怕就搅了同屋的登顶好梦。老大又出主意,要一次登顶不成,问问能否多呆一天,适应海拔后再试。没想到我还没上山呢,还真让他说中,住进帐篷了。露营的另一个好处是路线行程增添了许多灵活性,一次登顶不成有可能第二次再试,这点 Marangu 线由于受住宿预订限制是做不到的。

那天我居然很“争气”,下山时又蹬着松松涩涩的六月雪蹦跶着很快连着奔下了几个大陡坡,好久没这么轻松下陡坡了,我的自信跟着长回来一点。后来乞力登顶那天“大逃亡”时,雪坡上跑的这段几乎救了我小半条命。 回城的车里,老大喘口气说: "你这是个大工程啊 ! ”  他声音不大,顿一顿又意味深长的加一句 , “不过,那山总会在那儿的 ”(The mountain will always be there), 最后这句落地有声后来老在我耳边回荡。。。

我的 “ 大工程 ”Machame 线别称威士忌线,起点海拔是 1811 米 , 从这里的热带云林( cloud forest )出发,七天里要走过五种不同的生态地貌 - 灌木林( heath) ,沼地 (moorland) ,高山荒漠 (alpine desert), 最后登顶时到 5895 米顶峰的冰川。我喜欢从热带一路走到冰雪世界的过程,身处热带丛林沙滩,抬头远望冰川披挂的雪峰是我经历过的大自然中最神奇难忘的景色之一,对这种反差我乐此不疲。

2. Machame 徒步线路图


Machame 大门起点人声鼎沸 - 忙碌的向导兴奋的徒步人和把蔚为壮观高耸似“乞力马扎罗”的大包小裹顶上头的背夫们。门里的背夫还是幸运儿,至少以后六七天的生计有指望了。紧闭的大铁门外还站了一群背夫,每一辆进门的车都给他们充满期待的目光注入新的希望 - 乞力的登山社大多都会在大门口雇一部分背夫。这里唯一见不到的是登顶后下山的徒步人 - 下山走的是山另一边的 Mweka 线, 上山和下山走不同的路径也是Machame线和Marangu线相比的又一个魅力所在。
 3.


出发头一天,我就意识到一个重大疏忽。离家前本该称一下上山的包的重量,一忙就偷懒了, 加上想当然 - 登山社总得提供个磅称吧, 结果他们压根就没称。昨天检查装备时,Thomas 倒是把我减了又简的行李仔仔细细再筛了一遍。晚上打包时,我对着左右一大一小两堆行李犯起了迷糊 - 一堆自己背一堆给背夫 , 这下咋知道哪头多重哪头多轻呢? 没称只好估摸着掂量个大概,怕给背夫的行李超重,就把很多东西都装自己背包里了, 背在身上掂掂只觉得有点沉,心想走长途带架子的大背包也许会背着舒服点,最后一分钟又将小包换成大包,这下包的自重又上去了,还忘了把水的份量算里头。合计到最后行李称重时看着磅称再调整重量,没曾想到大门口过称时,向导接过行李就把我们远远的赶到一边亭子里歇着了,连磅秤的影子都没见着。而我登乞力第一天就几乎断送在这“不知轻重“上。

4. 背夫的大包和徒步人的小包

我背上的day pack这下就快赶上平常带着睡袋帐篷爬山过夜的背包重量了, 一开始我还有点得意,快步走在头里,心想平时在家背包爬山比这沉的的包咱也不是没背过, 要这么练练兴许哪天背上那登 Rainier 要求的50 磅还能勉强站得起来?!走着走着,底气没那么足了,就开始自我安慰 - 包里有些是消耗性的东西, 等零食巧克力重量转换成能量,就越走越轻松了。再看看林子里跳来蹦去偷食的蓝猴 (blue monkey) 和围着白色围脖的乌鸦 (white necked crow) ,脚下还果真轻快了一阵。

在这一段云林里走常让我觉得是在西北的雨林里远足,奥林匹克和 Cascade 山脉降水充裕的西坡目光所及之处就是这样一片绿色生机勃勃,太平洋上的西风送来雨雾打在苔藓和枝叶上,苍翠欲滴,那是温带雨林,雨林之上也是雪山冰川。

有时候,我的思绪会时空倒错的回到印加道上,同是苔藓披挂花草茂盛的亚热带密林,云雾迷漫的山路,身扛重负的背夫,和令人沉醉的神秘感,就连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的腐土混和植被的清香也是那么亲切熟悉。巧的是如果按计划成功登顶的话,登顶乞力那天应该正好是两年前印加道起步的同一天。

5.

每当背夫们走过,空气里就随着飘过他们身上浓重的体味, Josh 说,不用睁眼就知道背夫队刚走过。我忍不住加一句,同吃同行同路,七天后我们就和背夫们“气味相投”了,心里悄悄加一句自嘲,就冲这背上的重负,我也快够格当背妇了,呵呵。。。当然,我的包再沉,也远不可能和背夫的比,乞力马扎罗山道上倒是有女人做背妇,但很罕见。

午饭及时的让我暂时解脱重负。这顿饭够奢侈,路边林间空地中,桌凳台布餐具摆得比城里的餐馆差不到哪去,饭菜也是一道道热汤热茶主菜甜点一样不少,饭后还有新鲜水果。这里的乌鸦和小鸟都长得膘肥体壮,多半习惯了这山野中的盛宴,大模大样不请自来,轰都轰不走。

饭后我又走在了头里,心想快走早点到营地卸下身上越来越沉重的“乞力马扎罗山”。第一天的路程不到 11 公里,升高 1200 米,海拔不高,本该是七天里最容易的,这下好,山没见着,背上先压上一座。本来我就对 Machame 线的难度怵头,这下就更怀疑一个硬币做出的仓促选择,我并没有完全走出最后一分钟改道的阴影。渐渐的我落到了队伍的后头,当我觉得背上的一座乞力已经变成“三座大山”时,我们的队伍早跟着向导 Eliezer 走没影了,只剩下Thomas 一直走在我身后。

云林中行走的背夫,他们是真正背山撑起一方山水的英雄。当身上的背包越走越感觉像乞力马扎罗山般沉重时,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切的体验到他们沉重的人生。没有他们,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实现徒步登山的梦想。

6.

阳光的碎片穿过林间空隙短暂的洒在山路上,很快就消失了,其实即使林子外阳光灿烂,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山道上照样阴沉沉的。这一路植被少有变化,走了一天只见云林苔藓,单一不变的景色越发让人疲倦,更觉得路迢迢无止境。这是个恶心循环,越累就越没心情东张西望,就越觉得单调,也就越容易疲劳。这一路考验我的耐力也考验 Thomas 的耐心,我频繁的问还剩多少路,他总是老老实实告诉我还得走几小时,而且会有一段陡坡。我想我一定是满脸写着疲惫失望,Thomas 说我情愿告诉你实话,不然你总到不了不更觉得累吗,嗯,我欣赏这样的实在人,可有时候,真希望他能跟我撒句“谎“。这人也是好脾气,一路说笑打岔教 Swahili 语,我一个字都没记住,但至少这一打岔暂时忘了背上的“山”。

时近黄昏,山道上除了偶尔走过个把背夫,大多数时间只剩下我和被迫“护驾”的 Thomas ,我己经做了这一路所有徒步人的“尾巴“。暮色渐浓,给枝干虬结的山林更增添一份神秘。最后这段路走在山脊上,愈见陡峭,两边是绿色掩隐深不见底的山谷,流水潺潺从谷底深处传来,在寂静的林间叮叮咚咚的回荡,归巢的鸟在咋咋呼呼的往家赶,有一次,Thomas 停住脚步,专门把树丛深处掩蔽的一只小鸟指给我看,那鸟歪着小脑袋呆呆的盯着我,好像在说你也该归“巢”了。头顶上一只讨厌的乌鸦,也应和似的尖着嗓门怪叫一声。

密林深处两个二十上下的年轻背夫向我们走来,Thomas说是我们的人来接应的,他俩一见面伸手就来接我们的背包。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见到那个眼睛圆圆脸上稚气未消的Chaka ,见到他,就意味着营地快到了,热水热饭热茶和我的”巢 ”就在眼前了。

云林渐渐变得稀疏,山路尽头一片开阔地上,终于冒出了我盼了一天的帐篷群,应该说见到自己的家都从没这么亲切过,我脚步踉跄的向我的小窝跑去,迫不及待的拉开大门二门拉练,甩掉手杖,“三座大山“往里一扔,扒拉下鞋,只听 Thomas 在外面大声警告,“不能马上躺下!”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应声一头栽倒在垫子上,几乎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这是Machame Hut 营地,海拔 3021 米,云雾渐渐笼罩了黑魆魆的山影,营地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夹织着背夫向导们的 Swahili 语,山谷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惊飞的鸟孤寂的鸣叫,夜幕沉沉落下时,豆大的雨滴打在帐篷顶上沙沙作响,然后是左邻右舍轻重缓急高低不同的阵阵鼾声,这是我在乞力马扎罗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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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帐篷外嗡嗡的 Swahili 语说话声就把我闹醒了,说是醒,其实上几乎就不曾睡着过。夜里听邻居 Josh 嘟囔睡袋湿了,我担心帐篷漏雨,开灯看过好几回。帐篷倒没漏,昨晚却发现气垫严重漏气,黑咕隆冬中居然摸出个拇指大的洞来。没修补材料,我就又是老办法 - 卷在水瓶上的万能胶布撕下一块来。一顿饭功夫却发现老办法不灵气早漏空了,我倒是为保暖专门多要了个泡沫垫子,可那也就比塑料纸稍厚点。只好再找两位向导,他俩争相要把自己的气垫换给我,可这不是拆东补西吗?!荒山野岭的也没别的招, Eliezer 说 hakuna matata ,他们一伙人一个帐篷,怎么也冻不着。气垫换过去前,我用塑料纸加胶带狠狠的补丁垒补丁又来了好几下,就这样, Eliezer 的气垫我一直用到下山最后一天,我几次问他那气垫还漏不漏,要不要再补,他总是满不在乎的笑笑, hakuna matata ,我心里明白那肯定还漏,漏气的垫子他用,我硌硬得慌, Josh 怪怪的笑着说,到时多给点小费啦,我苦笑一下,有句话到了嘴边却没出口 - 这世上没钱不行,可凡事都光是钱就能衡量的吗!?

这是个雨过天晴的早晨,久违的阳光撩开云雾露出一片蓝天,昨日的疲惫焦虑已随黑夜烟消云散,我这才看清 Machame Hut 营地基本就在云林和高原交界处,从这往上,植被以灌木丛为主( heath )。我正嘟囔着走一天还是没见乞力的影子,就听正晒睡袋的Josh 叫起来了,“看,乞力马扎罗!”我一抬头,云端里那壮硕的轮廓在阳光下白晃晃的炫人眼目,走了一天,总算见到了,近得触手可及。兴奋是兴奋,可并没觉得那么震撼,这不跟 Mt Rainier 差不多吗?好象还不如 Safeway 停车场上见到的 Rainier 那光脑袋引人瞩目呢。没等我看明白,那山倒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层层云雾面纱轻轻撩过,遮住了骄傲的面容,毕竟五千九百米的高山是能拨云驾雾的。

7.

我们队是今天营地里最后出发的,路不长,却是一路大陡坡。开始时我还能断断续续的和队友走在一起,不久就又兢兢业业的做起我了的“扫尾”工作,坡多陡不怕,别让我跑着上就行,要 pole ,pole ,不然就会 poorly ,poorly 啊,Thomas 一路让我跟着他的脚步走。书上说这一段景色迷人,天气晴朗时可以放眼远望山下的非洲平原和山脚的 Machame 村,可这一片美景今天都坠落在云雾深处。

眼前脚边的花花草草,却丝毫也不逊色。慢走才有时间听Thomas的实地植物课,采择路边芬芳的野花 -

8. Gladiolus watsonides ,这花总是羞答答的低着头,有点像家中院子里挂着的fushia 。




还有名符其实的火把莲( Torch lily ), 火辣辣的长得小火把似的, 这“火把“却偏喜欢长在潮湿的水边(也叫red hot poker ,学名 Kniphofia thomsonii )。
 9.




云雾深处最常见的是 Helichrysum meyerjohannis ,Thomas 随口念出一长串拉丁语学名,一边伸手轻轻抚过,那形状质感都像塑料花的小花在他掌下发出窸窸挲挲的轻响,他侧着头,神情专注,像是在倾听花的轻声细语。那花居然就叫“塑料花”,又叫 everlasting , Thomas 更喜欢这名字,因为这花几乎一年四季处处盛开,我心里悄悄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字 - “天长地久”。

10. 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有好几个种类,在高海拔植被稀少的荒漠里也常能见到它一小片一小片粉色或洁白的身影。去本营路上最后见到的花是它,下山时最先见的也是它。它的花瓣几乎不带任何水分,摸在手上有一种干花般坚韧干燥的质感,我喜欢这高原特有的美丽小花。
 
11.

 

慢走的另一大好处是有时间和一路上的背夫们练习说 Swahili 语,聊天是不可能的了,其实说来说去就是照着碟片小和尚念经的那几句 –

“ Hujambo ?

Si jambo !

Habari gani ?

Mzuri sana ”

这小和尚的经也念不了太久,对方回话还不能说太快也不能和碟片上有不同,两三个来回后说不下去了,就背碟片上摇白旗投降的句子:“Nina sema Kiswahili kidogo” (我只会说一点点Swahili) ,这是大实话。

要不干脆叫“白大爷” - “ Baadaye!” (回见!),那就是当逃兵了,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那点绝望,可感觉极好,人家多半会带着惊喜的目光夸几句,头顶的大包下再送来一个鼓励的微笑,常常能让我高兴好久,一时忘了脚下漫长的跋涉。有位坦桑尼亚旅行社工作人员曾在给我的信中说,当地人对自己的语言很骄傲,对老外学Swahili 的任何努力都很欣赏。我不可能指望这几句与人交流,但如果这能帮我跨过与人隔阂的那堵墙,跟当地人走得更近一些,就是最好的奖励了。语言是障碍,也可以是桥梁,我深信这一点。

从一见面起,Thomas 常常适时教我几句 Swahili ,我学得很慢,经常捡了东丢了西。Thomas 称我 dada (姐姐),又教我称他 kaka (兄弟),结果我一不小心记混了,常常把他叫成了 kuku (鸡),我始终没敢告诉他 kuku - 鸡在中文里的另一个含义。有一次我叫他 kuku ,他误以为我要吃鸡,我怕他当真多事去找厨师要鸡,就趁机把我学会的最长,自认为说得最顺溜的句子背了出来:“Nependa kula kitu chochote na kunywa kitu chochote sasa hivi ”(我现在想随便吃点喝点什么),偏偏就是到了这时候 Thomas 还是不忘尽他老师的职责,及时纠正我的错误,“ chakula (食物),你该说chakula 的,而不是kitu chochote(任何东西)! ” 他不知道,我照着碟片死背这个句子时中文英文音译"大熊猫""巧克力""可乐“加吃奶的劲全都使上了!我也没告诉他那个kitu chochote 在我舌头和唇齿间绕来绕去的给了我多少小孩子牙牙学语般的童稚乐趣,那是我至今最爱说的Swahili 词。后来我发现在东非,其实光说chakula “(食物)还是不够具体,要不然大草原上四条腿跑的真有不少可能被当作食物。 Kuku ,我还是保险点吃kuku 吧,我的 kaka !

今天中午我们吃得很素 - 在陡坡顶一片巨石丛中,找了块避风的大岩石,能量棒加巧克力先垫垫饥。云雾弥漫中,又下起小雨来,能见度几乎不到十米,这里气温明显低了许多,手套外套都加上了。脑袋晕晕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想起该开始吃 Diamox 了。Thomas 却建议我先别吃,等到营地吃完饭要还头疼的话再吃也不迟,他说这高度头晕正常,他也有点晕。浓雾深处,传来一个英国队吃午饭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那个队有三十多个大学生,浩浩荡荡的一直打打闹闹走在我们前面。在这样阴冷的风雨天,他们居然在乱石丛中露天搭了长条桌吃午饭。

12.

到Shira营地剩下的路很陡,有几处要四肢着地贴着陡壁往上走,雨天岩石滑脚,每一步都得看好着脚处,这一段也因此不象前面没完没了的山道那么单调。过陡壁不久,Shiva 高原一片开阔的营地出现在眼前,夹在乞力马扎罗两大高峰 Shira 和Kibo 之间的 Shira 高原(Shira Platau )其实是个火山口,我们今晚就睡在这火山口里,这里海拔 3839 米。

云雾遮掩了群山,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又冷飕飕的,今天到营地早,正好有时间补觉,手里一本“ The Flame Trees of Thika “ - 一个女孩的非洲回忆,耳边背夫们Swahili 语有节奏的嗡嗡作响象在唱催眠曲,我很享受这难得的放松,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六岁的Elspeth 躺在非洲的大山里做起了非洲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大声的 Swahili说话声及时的把我从梦中唤醒。迷迷糊糊中我拉开帐篷门,揉揉眼睛顿时看呆了,刚从另一个梦中醒来,眼前的景色又把我抛回梦幻和现实的边缘 -

火山喷发形成的 Shira 殿堂身后( Shira Cathedral ,3895 米,和 Kibo ,Mawenzi 合为乞力马扎罗山三个山头),徐徐西沉的夕阳正从浓云后放射出它一天里最后的辉煌,Shira 殿堂和它周围黑黝黝的山峦身下,广袤无际的茫茫云海在霞光下翻卷着巨浪。远处的outhouse 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面对着云海纹丝不动,象是被冻结了。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 Outhouse 。

13.

 

14. 云开雾散,暮色中,我终于看到了轻纱遮面的乞力马扎罗。



15. A Room with a View - 美景无限的房间。 躺在“床”上从“窗口”里看着夜色笼罩下的乞力马扎罗,今晚,我要做个好梦,一个正在一步一步实现的美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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