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爱芜开门进来,提着一个装满了菜的兜,如吴国英一样高挑白皙,却瘦弱微驼,笑容里流露着倔强和自我防范。她后面跟着一个模样俊俏、腼腆的男孩,即马敬忠的儿子马晓宏。大家相认,两个孩子叫了叔公之后,马爱芜就进了厨房去交菜。吴国英刀子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叫你今天早点买菜回来,怎么这么晚?
马爱芜回避吴国英的眼光,低头拿菜:你叫我带马晓宏一起来,我得等他啊,他们班拖堂了,又去买菜,买不到猪肝,找了好几家肉铺才找到。
吴国英低头检查猪肝说:猪肝一定要新鲜,上次你就不肯吃,自己买遭了的还不吃,反正都是为了你。你眼睛不好,肝补。
马爱芜:我不肯吃你们不也逼着我吃下去了吗?
吴国英被驳,很不爽,问道:你没上求索家去吧?
马爱芜不满地反问:你怎么防人家跟防贼似的?那么好的女孩,还是学生会主席,他爸妈对我可好了。在他们家就觉得特别舒服,哪像我们家。
吴国英:你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现在也没法跟你说,反正要高三了,别到处瞎逛。好了,外面一堆客人,你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去跟你叔公聊聊。
马爱芜:我跟他一个老头有什么好聊的?
吴国英:老头占着这个世界上最大比例的财产和权力,你要学会跟老头聊。
马爱芜哼着:势利。
吴国英犀利地迎头一句:我就恨我自己练不出那两个字的功夫。
客厅里,马晓宏坐在于是真旁边,于是真用手不停的抚摸他的后脑勺和背,马晓宏默默的接受。马敬忠说:要不然,叔,现在就让晓宏给您拉一个?
马春福:我也不懂音乐,好坏都听不出来,拉一个就拉一个吧。带琴了?
于是真:带着呢,天天练,我们晓宏拉得雅俗共赏,比赛得名次,邻居老太也爱听。你给叔公拉一个好听的。
马敬忠:梁山伯与祝英台,用中国的小提琴曲给叔接风洗尘。
于是真给马晓宏取琴和琴弓加擦汗,一边说:宝贝儿,来,拉一个。
沉默的马晓宏一开始拉琴便有如天使,大家静默了,倚墙而立的马爱芜如痴如醉,吴国英站在厨房门口不耐烦的等着。琴声一落,大家鼓掌,马春福做出OK的手势:好,真好,我不懂音乐都被感动了。
于是真乐不颠的:晓宏在市里比赛第一名。我爸就是吹拉弹唱样样行。
吴国英疲惫的脸上带着隐忍的面具:老马,时间不早了,你去食堂再打两个菜来,叔来了,你兄弟一家也在,丰盛一些。
马敬忠站起来说:嫂子太辛苦了,我看不如去街上的馆子里给叔订一桌。
马春福:我也累了,在家就很好,简简单单,家常比外面的更好。
马爱芜:妈,我去食堂打菜吧,你们大人聊,晓宏跟我一起去。
马敬业:这样也好,顺便把今晚的开水也打回来吧。
吴国英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气咻咻的从抽屉里拿饭菜票。于是真笑嘻嘻地说:哥你们住大学里真方便,有现成饭,有开水打,跟当学生没什么分别嘛。
吴国英把抽屉关得山响:快点回来啊,都等你们呢。
马爱芜和马晓宏走在路上,拿着饭盒提着水瓶,马爱芜说:我有时候宁愿我妈跟你妈一样,俗是俗点,有生气。我妈,别看她火气旺,特悲观,她是我见过的最悲观的人。一点小事发生了,都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马晓宏: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妈挺热情的,你是不知道我妈的厉害。
马爱芜: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有我知道她,她明白我了解她,所以特别讨厌我。我们是前世的冤家,我从小就不喜欢吃她做的菜。我讨厌她的身体,夏天我都出不了房间,他们穿的可少了。
马晓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马爱芜又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同类相斥。
马敬业家,吴国英把一口高压锅放在桌子上,从上层取出一碗粉蒸肉,下层就是一锅冬瓜炖排骨,又拍了一盘子黄瓜。吴国英给大家盛饭,马敬忠找着马敬业问:你家有榨菜、辣椒什么的吗?来点下饭的东西。
马敬业:有有有,我亲自做的,辣椒腌萝卜,没有它,我平时就吃不下饭。我取一碗。
马爱芜和马晓宏及时回来,加上两饭盒菜放在高压锅旁边。于是真冷笑:这锅呀、盒呀的全上了桌面,嫂子也太不讲究了吧。
吴国英:我们就不穷讲究,我们环保。与其用洗洁精污染大环境,又浪费水,不如实实在在地少用几个碗。叔也是家里人,我用我的方式接待您,坦坦荡荡。社会上有些人,为了讲究,糟蹋东西呀,为什么?那是糊涂人以为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不知道人家怎么笑话他呢。
马春福:我支持小吴,这就挺好,味道也很淡,尤其是这肉,炖得恰到好处,几乎入口即化。
于是真给马晓宏夹菜,马晓宏吃了一口肉,吐在桌子上说:一点味道都没有,跟渣子似的,没牙的老人才爱吃呢。
马敬忠立马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子:胡说什么你?
马晓宏抱着于是真的胳膊哭了,于是真给他揉着头嗔怪地说:你打那么重干嘛呀?宝贝儿,别哭了,吃根辣椒萝卜,脆脆的,来,张开嘴,妈妈喂你一根。好不好吃?给妈妈笑一个,这就对了,这就是好孩子。
马敬业给马春福夹了一根萝卜:叔,这是我亲自做的,好多人都喜欢吃,您也尝一个。
马春福:我跟你媳妇倒是一个口味,淡的、烂的,我是没牙的老头,小吴呢?
吴国英笑了:我便秘。
马敬忠热得满头大汗,见屋顶上的吊扇已经开到最大,只得说:叔给这房子捐一个空调,瞧您那汗流的。
吴国英:空调是零头,安了以后的电费才是大单。我看叔挺好,会保养,忌辛辣,倒是你自己吃的太辣,流一身汗。马爱芜,给你叔搓一条湿毛巾。
于是真:爱芜,给我也来一条,你瞧我这前襟都湿透了。
于是真接过毛巾挺着胸擦汗,胸鼓得老高,吴国英看了半天,不由得说:你那个有那么大吗?是假的吧。
于是真愣了一秒,随即把毛巾一甩,拉着衣领就喊:我脱了给你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餐桌上就解扣子,马敬忠一把拉住:你丢人没丢到这份上吧。
于是真推开马敬忠:你倒说我丢人,你那嫂子就欠人揍她,狗嘴里都是屎。
马敬忠:行了,我们先回家。叔,明天我来接您上奶奶墓地。
于是真:走,晓宏,带上书包和琴。没教养,还知识分子呢。(嫣然一笑)叔叔,明儿见。
马敬业冲着三人背影喊:我替你嫂子陪个不是啊。
马敬业回头冲吴国英:你也太过分了点,当着孩子说的什么呀。人家于是真穿得性感一点你就看不顺眼是吧,你其实就是嫉妒。
吴国英: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轻浮样,小市民,戏子,只怕叔是见多不怪。
马敬业下流的谄笑:美国片里女人都穿三点式嘛。
马春福好像没听见似的说:我那个事,你们得帮我上点心,我都有种感觉,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突然一下,措手不及的他就会冒出来。
马敬业比较迷茫:叔说的是什么呀?有点渗人。
吴国英不耐烦的说:叔说的是他儿子,你的兄弟。
马敬业:对了,对了,我琢磨着就是这个。茫茫人海,大海捞针啊。可有时的确又很巧,就像您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用词很形象啊。
马爱芜自觉地在洗碗。吴国英说:叔,那我就为您跑一趟李教授家。
马春福:那就谢谢你了,小吴。我去包里给你拿些礼物。
是夜,吴国英和马敬业背对背躺在小房间的床上,这个房间属于马敬业,夫妻分房已经多年,如今不得已又睡到一起。吴国英说:老李还算是个老实人,对我还挺热情,答应帮忙,明天就能对口查。这种事得专业人员才能干,满城瞎跑,鞋底跑穿也没用啊。我可告诉你,老爷子这次回来,一定要把关键事情落实,下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马敬业打着哈欠:什么关键事情啊?
吴国英:马爱芜明年考大学,她考得上吗?我觉得够呛。她要是考不上,我们无权无势,给她找个正式工作都难。
马敬业:十八岁以后,她的事她自己做主,美国就是这样,十八岁以后踢出家门。别看我是教授,她将来当工人扫大街我没有关系的,我不会觉得丢脸。
吴国英坐起来:我关心的是马爱芜,不是你。她将来没有工作,没有立足之地,你能让她扫地出门?我做不到。而且,即使是女孩子,自己不受教育,就很难嫁给有知识有能力的人。你得招呼她一辈子。
马敬业睁大眼睛:拖我一辈子?没门儿,法律上我们只需要负责到她十八岁,美国人都是这样。
吴国英:你别一口一个美国人,我做饭还想照美国人的,天天给你们吃三明治呢,看你还想不想做美国人。
马敬业:那怎么办啊?
吴国英:自费留学啊。你去跟你叔说一说,要求,哦,不是要求,请求他资助马爱芜去美国留学,不管她学得怎么样,到外面去镀一层金,回来就不一样。如果她聪明,在那边,不管怎么弄,搞下一张绿卡,就更省心了。
马敬业萎缩了:那要很多钱啊,叔不会答应的,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吴国英横眉立目:人家为儿女舍得一身剐,你倒好,一张根本就没有的面子你都舍不得。好,你不说,那马爱芜就跟我们住一辈子,做临时工,嫁给临时工,生个小临时工,没房子没钱,就赖这儿了,怎么样?你梦寐以求吧。
马敬业:还是你去说吧,叔跟你其实挺合得来,口味都一样。
吴国英:我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是为了他的亲侄女,不过你得和我一起说。这个意思得是你的,我帮你掰活清楚。
马敬业:好是好,还是有点难度啊。
吴国英:什么屁的难度,就是舍不得自己。我告诉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那一家子准说。
马敬业:说就说吧,反正是你说。
吴国英突然一转:你叔自己还有儿子呢,你倒是找还是不找?
马敬业翻身,闭上眼睛:我上哪里找去,我那块表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吴国英微叹:老爷子也就只能靠我们帮他找了,马敬忠是指望不上的。
马敬业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来:我们要是能找到,叔该多感激我们呀。
吴国英冷笑:也就只落个感激吧,别的就全泡汤了,连马敬忠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马敬业恍然大悟:叔有了儿子那里还顾得上侄子?马敬忠还真是那种人,绝对不会帮叔找到他儿子,指不定还盯上了叔的财产呢。
吴国英: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他媳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敬业感叹:可怜可怜,我以为去了台湾的那帮人有多风光,原来也挺可怜,春节只能和战友抱头痛哭,啧啧。
吴国英冷冷的说:你没去台湾,你就不可怜?春节连抱头痛哭的人都没有。
马敬业恨恨地说:于是真说得对,你是狗嘴里都是屎,没一句好话。
吴国英不生气:你们都错了,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马敬业翻身睡倒,再也没动静。吴国英开始回忆她的大学生活。十一游行,她和裘爱国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举着旗子。她和裘爱国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笑容,宣传队咔嚓一声拍了照片。事后,裘爱国拿着照片来找吴国英:宣传队照的一张照片,我觉得特别好,你看这一刹那,我们相对一笑,多有朝气和默契啊,经典,对不对?我洗了两张,我一张你一张。对了,我是机械系的,你呢?
吴国英甜美地笑:我是数学系。你从外国回来的,对吗?
裘爱国:对,美国,我是一对美国传教士收养的孤儿,49年被他们带到美国。
吴国英:你的中文说得真好,不可思议。
裘爱国:我的养父母也会说中文,他们对我进行双语教育,还认为我应该为我出生的地方和文化自豪。你从哪儿来?
吴国英:我家在河北农村,大伯带我到北京做点帮工,看我功课不错,就支持我考了大学,对我真是情深意重。你回国以后找过生父母吗?
裘爱国:我是在母亲的尸体上被捡起来的,他们只知道母亲姓裘,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裘爱国,就回国了。
两人边走边谈,校园湖畔美景,夕阳西照。
一个漆黑的夜晚,吴国英的宿舍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吴国英从睡梦里惊醒,连滚带爬的来到门外,裘爱国一把将她拖到墙角:国英,我已经被关押,明天就要押送新疆劳改。我必须来见你一面,别怕,我会回去的。你是中国唯一一个我留恋的人,别忘了我。这是我养父母的地址,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能告诉他们你认识我。
吴国英抓住他的手急切而又冲动地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裘爱国飞快地亲吻了吴国英的嘴唇,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年轻的吴国英泪如雨下。
床上躺着中年的吴国英已经泪流满面,偷偷拭泪。马敬业如雷的鼾声打断她的思绪,她狠狠地翻身,使马敬业发出呻吟般的哼声,片刻又开始咆哮般的打鼾。
马敬忠家,拥挤却整齐,玲琅满目的陈设。马晓宏的卧室里,马晓宏坐在床上看书,于是真坐在床尾给他剪脚趾甲,剪完了又细细的打磨。完毕,于是真起身去衣柜拿明天的衣服,突然停住问:晓宏,你的背心是从上面拿的还是从下面?
马晓宏一边看书,心不在焉地说:上面。
于是真把手中的衣服往床上一摔:今天让你自己拿了一次衣服,你就不听话。一直告诉你让你从上面拿,你偏要从中间拿。妈妈这么伺候你,容易吗?你尊重过我的劳动吗?
马晓宏不耐烦的说:从中间拿又怎么了?
于是真把他的书夺走:你先端正你的态度,看着我,刚才是你说从上面拿的,现在又是你说从中间拿的,你怎么对你妈说话?你在乎吗?妈妈生你的时候缝了十针,一直裂到肛门,我一声没吭,照样喂奶,换尿布,我疼得什么似的,还给你唱儿歌。母亲是最伟大的,你懂吗?可是小兔崽子你长大了就烦你妈,连衣服是从上面拿的还是从下面拿的,你都不老老实实交代。翅膀没硬就这样,等娶了媳妇,还不知道怎么跟媳妇合着伙整你妈呢。我命苦,怎么就养了个小子?生个闺女,才知道疼妈呀。
马晓宏不知所措地说:妈,我没烦你,将来肯定孝敬你。
于是真颓然坐下:晓宏,你知道吗?妈不指望你孝敬,只希望你能好好长大。妈活不长的,生命线这么短,也就是个50年寿命,妈实在是想看着你娶妻生子,飞黄腾达。可是命中不能,最近心口又慌了。
马晓宏眼泪夺眶而出:妈,你不会死的,你不能死,你要等我长大。
于是真扑上去紧紧抱住马晓宏:妈不死,妈为了你要争口气,活到你长大。
马晓宏泪眼望着于是真:你保证。
于是真含泪凄然一笑:我保证,为了我的心肝宝贝。睡吧,明天还得上学。不准爬起来偷看书。
马晓宏认真的点头,于是真为他盖上毛巾被,走出。
于是真带着满意的笑容来到客厅坐下,看电视的马敬忠问:又吵什么?
于是真抿着嘴答:咱们儿子不管娶了谁,将来最重要的是对咱们好,他要对得起他妈。这么多年容易吗?晓宏,我看错不了,经得起考验。
马敬忠关了电视扭头看着于是真说:关键不是他想对咱们好,他必须有这个能力对咱们好。我一直操心他的何去何从。你看咱们俩,这个小京剧团不景气,我没有外快,你也人老珠黄,走不了穴,我们能给晓宏什么未来?靠一把小提琴他能走多远?
于是真眼睛一亮:你是说叔能……
马敬忠一摆手:叔不能为我们规划什么,我们要自己立项目,然后到财团哪儿去找资金,求赞助。
于是真:你的项目是……
马敬忠:出国留学,美国绿卡,环球演出。
于是真笑道:跟天书似的,你能从一个打杂的摇身一变成团长助理,娶上我这貌美如花的小旦,(京剧味道)靠的就是心计呀。
马敬忠:老爷子无儿无女,美国的家业还不是谁在谁得。
于是真:他的亲儿子找得到吗?
马敬忠:那么多年了,哪儿找去?找到了没咱们什么好处。不过找还是得找,大海捞针的事,老爷子也明白。洗洗睡吧,明天还得去扫墓呢。
马爱芜在床头看三毛的《倾城》,情绪激动之际翻身下床,拿出日记本,在一页上狠狠写下几个大字:绝不重复他们的生活。
一周以后,马敬忠搀着马春福走出马敬忠叫的车,马敬业迎上来,天已经黑了。马敬忠说:晚饭已经吃过了,让叔早点休息吧。
马敬业激动得不成句子:叔,找着了,找着了,我那个兄弟。
马敬忠疑虑的:找到叔的儿子了?
马春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找到我儿子了,在哪儿呢?带我去看。
马敬业:哦,不是儿子,是线索。
马春福:什么线索?
马敬业:李教授在一个文史馆里找到了裘一萍这个名字,因为她在美国教会的难民营里住过,后面情况不详,我们最好明天去一趟这个文史馆,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
马春福激动得擦眼睛:好,明天我们去。
第二天,一行人进了文史馆。文史馆长迎上来:马老先生,李教授跟我说了您的故事,您不远万里回来寻找儿子,还几十年的心愿。我们听了都很感动,全体发动寻找线索,可惜结局不尽如人意。从现在的资料来看,当时难民营被轰炸了。
马春福激动而又愤怒地说:岂有此理,难民营也被轰炸。
馆长一摊手:不知道是哪一方炸的,战争中很难说。死伤惨重,您的夫人,裘一萍女士不幸遇难,还有她怀中的孩子。我们没有孩子的记录,因为他们的名字不登记。但是当时的死亡记录的确是母亲和孩子,美国人做事还是挺认真的。
马春福沧桑不已:我想看看死亡记录。
馆长拿来一本旧式的册子,翻到中间一页,指着名字说:你看,裘一萍,及其孩子。
马春福抱着册子老泪纵横:今天你们又死了一次啊。
马敬忠:馆长,你们有没有什么死难者的遗物?
馆长:这个就没有了,这么多年……
马春福:孩子总是挂着一个金子打的鼠状的长命锁,因为他属老鼠。
馆长:很遗憾,我们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吴国英的脑海里出现裘爱国手中摆弄着一个精致的长命锁,一边说:这是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件纪念。
吴国英若有所失地说:关于孩子就一点记录都没有了吗?
馆长:对不起,实在没有了,战时乱,又是平民,地点变换,能这么确凿地找到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结果令人失望。
一行人搀着顿然衰老的马春福走出文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