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燕山大讲坛海云的讲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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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这个题目挺大,当时知道这个通知时想了一天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但从纽约到北京的飞机上看了几个电影后很疲劳,就拿出平板电脑准备了一下,写了几点,现在我就围绕这几点讲,希望能把我的意思说清楚。


第一,既然讲到文学,刚刚发生的诺贝尔文学奖以及莫言得奖就不能不提。诺贝尔文学奖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除了科学奖项(物理、化学等)还有人文奖项(文学奖、和平奖),而人文奖带有特别的色彩,可以说它有一定的政治倾向。文学奖当时说是奖励给在文学方面创作出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中国几十年、上百年来跟诺贝尔文学奖一直没有很深的缘分,要么是擦肩而过,要么是失之交臂,从鲁迅的婉拒到沈从文的太晚,当年有人想把鲁迅的作品介绍给瑞典的文学院,但鲁迅以中国的文学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要求还有距离为由婉拒了;到了沈从文,有人欣赏他的文章把它翻成瑞典文,瑞典文学院也接受,但奖项的规则是只奖给活着的人,沈从文却刚刚去世所以失之交臂。在莫言之前,很多人的作品都非常好,比如巴金和老舍作品都非常有力量,但他们却没有这份幸运。2000年高行健得奖,有一个非中国籍的问题。一直到莫言算是名正言顺了,莫言作为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他的作品充分展示了中国的乡土性,所以他得奖赢得了中国人的一片欢呼,无论是国内的中国人还是海外的华人。尤其在海外,文学创作者们曾为此热烈地讨论,大部分人为最终中国人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而高兴。


要说华文文学离世界文学有多远,我觉得到莫言的得奖已经证明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距离。莫言说“我的文学是描写人的,从人的立场上写人。”莫言的文学属于华文文学或者中国文学,而中国文学属于世界文学,这是一个范畴问题、大和小的问题,都包含在其中。鲁迅当年的婉拒觉得中国文学离诺贝尔文学奖有一段距离,到此为止,应该没有距离了,因为中国人已经拿到这个奖项。


我还想说,莫言的得奖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这跟中国近些年来的国际地位提高、经济高速的发展有某种程度的关联。所以我说人文奖包括文学奖它都有一定的政治倾向。当年苏联作家得奖,政府不让他们去拿奖;法国的萨特得奖,拒绝领奖因为他同情东方的政治和文化背景,这都有一定的政治色彩在里面。


第二点我想讲讲莫言作品的特色。莫言作品我看得并不多,在国内时我看过他的《红高粱》,一开始是电影作品,后才看了原著。因为他得奖了,海外华人中很多讨论,于是我读了他的《生死疲劳》,他用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手法,外国人说他用了一个“魔幻主义”,但我不觉得他跟西方的魔幻有特别相似的地方,可能都有一点虚幻,但莫言是用了很纯正的中国民间文学或者民间传说中得来的东西。《生死疲劳》讲的是一个在土改中被怨杀的地主,到阎王老爷喊冤枉后被阎王老爷送回到人间,但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驴、牛、猪、狗、猴,在不断的轮回中,通过动物的眼光看社会,看几十年中国社会的变迁,给我们展示的是整个时代的缩影,只不过用这样的一个手法去写。所谓魔幻主义,我觉得是中国民间传说和中国民间文化的结合。莫言的乡土性不可否认,他一直写的是高密,他的故土和故乡,无论是他哪一篇文章,无论是《蛙》还是《红高粱》都是那片他深深热爱的土地,他写出来的东西充满感情,所以我觉得地域性非常重要,是一个特色的象征。他自己说《聊斋志异》对他的影响很大,写《生死疲劳》是从蒲松龄的《席方平》框架发展出来的,他是以用这种方式向文学前辈致敬。莫言是个很棒的说故事的人,语言生动朴实,故事情节引人入胜。他的得奖虽有着带有时代色彩的幸运,确是实至名归。


第三, 海外华文文学的特性。我读到邀请来此的通知时对我的触动很大,因为邀请上说:在海外,千百位靠中文母语写作的华文作家中,几乎没有一个是专业作家。他(她)们或是送完孩子上学后坐到电脑前辛勤耕耘的“太太作家,或是一边担任公司高管一边笔耕不辍的文学中年"。这几乎就是说的我!我在加州硅谷高科技做了20年金融财务管理。20多年前我留学美国,在国内读的是英文专业,到美国读的是酒店管理,后来又读的是企业管理。毕业以后就像我们这一代人很多的留学人一样在美国工作、结婚生子,所谓的美国梦实现了。可当儿子、车子、房子都有了之后,发现并不满足,心里有很多东西想说出来,这一腔的想法就化成文字。开始用英文写作,但慢慢发现英文无法表达我内心细腻的感情,于是我用母语写作。但那时我到美国十多年,中文忘了很多,但一切重新来过,一点点地把中文拾起。毕竟在中国生活了二十一年,捡回中文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现在我在美国生活已经超过二十一年还多,在美国的年月比在中国的时间长,但随着时间流逝,年岁越长,在异乡待的时间越久,却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年轻时追求时尚,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融入异乡文化中,到现在却发现中国文化在我的血液中永远无法摆脱。很多海外华文作家跟我有相似的地方,有感而发,有一种很强的创作热情想写,这种热情甚至超过了国内很多专业作家。国内专业作家有作家协会,可以发工资,有时间去体验生活、去创作,在海外需要有一份自己的职业生存,业余时间创作。可慢慢会发现业余时间花得越来越多,我上班八小时,回家以后创作,一开始一天一、二小时,后来五、六个小时,之后超过八小时,到现在完全投入写作。这当然有一个过程,跟你的文学创作热情不断上涨、写作慢慢循序渐进有很大关系。所以说到海外作家文学创作特性所谓的业余性和专业性,见仁见智。

我还想谈一谈海外华人的恋乡情结。在异地生活得越久,就越想念那块生养你的土地,故而很多时候写的作品都是回忆小时候,跟亲人在一起,你的亲朋好友,故土有关联的一切成了我们写作的源泉。 还有一点:海外华人的爱国主义情结。海外华人有时候比国内华人还爱国,可能这样讲不是很恰当。但讲一个很简单的比喻,小时候就说祖国是母亲,如果说祖国是母亲的话,跟母亲在一起会常常发现母亲有缺点,因为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容易关注在缺点上。如果跟父母分开,我们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所有的缺点都不会想起来,所想起的都是他们的优点,因为想念他们、怀念他们。当然海外华人在一起互相之间也会批评中国不好的地方,但如果是外国人跟我们讲中国哪一点不好一定会引起争执。就像别人说我的妈妈不好我一定会说你妈妈才不好一样。自己当然也会说妈妈不好,这点妈妈你没有做好,但那是带着爱去讲的,妈妈也不会介意。这是海外华人爱国主义情结的特点。


再说一点海外华人东西文化的融合和冲突。21年我生活在中国,我的文字中可以写那21年中我所体会的中国,莫言写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这段生活是我熟悉的,这些东西在我的小说中也重复出现,因为我对它们是熟悉的。但我的小说中还有另一部分,即在异乡生活的生活体验。海外华文创作要站在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地域性上,我们有两种地域,有两块土地生活上的经历:一个是东方文化,一个是西方文化。这两者若融合得很好,拿出来的都是精彩的东西,都是两个文化当中的精髓。而又因为它们不一样,不同的东西,所以相异的东西会排斥,一旦排斥会冲突。所以东西文化的冲突和东西文化的融合造成了海外华人文学创作的地域性甚至局限性。其实局限性并不是坏事,我觉得局限性能成为你特色的一点,莫言也说过一个作家的局限性或者生存在这个特定的时代造成的局限性,这个局限性正是我们自己本身的特色。我个人创作从六、七年前开始。这套丛书有我的第一篇长篇小说《冰雹》,写的是一对海外华人精英在硅谷工作,人到中年孩子、房子都有了,生活得富裕美满,但这时出现了中年危机,男主角回到中国参加大学同学20年聚会,邂逅了大学的女同学,两者产生了婚外恋。后来女主角与英国籍的上司也产生了恋情,婚外恋是一个普遍的话题,人的情感本身就是复杂的,所以怎么样理解男女的不同,明白人性中复杂的那一面同时怎样坚守你的婚姻也是我想表达的一种东西,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小说《冰雹》。


最后,再说一下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融合,新文学的诞生是一个必然趋势。

在海外作家中很有名的有严歌苓、虹影、六六、张翎、艾米。可能严歌苓和张翎的作品在网上很少出现,但六六和艾米都是从网络开始,尤其是艾米,我跟艾米 都开始于美国同一个“文学城”里,六六在硅谷华人的网站上写作。现在高科技的发展,互联网成了大家共同使用的工具,文学也就必然走上了利用这个工具形成一个新形式。从莫言说起,他是传统文学的一个代表,他构思《蛙》用了十几年时间,写又用了几年时间,这显示了传统文学的特色:慢工出细活,精雕细琢的过程,传统文学的质量相对来讲比较高。但莫言也谈到为什么现在书本没有人买,跟传统文学的质量下降有关,我认为更主要的是网络文学的冲击。现在80后、90后有多少人去看书、买书?但却有很多孩子都在网上下载各种各样的东西看,这是一个新趋势,不可否认。传统文学的特点是慢,但精细;网络文学的特点是快捷,比如现在的网络作家不管是韩寒还是海外很多作家基本都是电脑写作,特点是快,不断有更新。一个作者对一个作家的作品感兴趣,就像我的很多读者他们对我感兴趣一样,不仅看我的小说,也看我生活的杂文、散文、随笔,什么都看,因为他对你什么都感兴趣就想知道。有人跟我说“喜欢看你描写海外生活的文章,包括子女教育的文字,感觉你写的东西就像写我一样。”为什么他们喜欢看我的文章,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的经历是他们的一个缩影,他们从我的经历和文章中可以看到他们自己,也就是所谓的共鸣,如果文章引不起读者的共鸣,也就少了生命力。网络文学的缺点也因为快,所以粗糙。快捷的好处是读者跟作者有快捷的互动,所以写出来的东西读者会告诉你哪点他们喜欢。因为快、粗糙,网络上的东西有很多错误与问题,就如每当我的东西变成铅字去出版时,我会一次又一次的修正它、修改它,而每次总会发现问题。在传统文学和网路文学中怎么样走出一条更加好的路,让大家都能够接受,使得这两种文学融合只能是取长补短、与时并进,这才是我们要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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