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以从一个小种子开始。 在一个炎热的夏天下午, 林老师要我和向东帮她抄写分数通知书。那个大办公室很安静。向东和我面对面坐在, 不说一句话。 那个时候, 男孩和女孩在学校是不兴说话的。 我俩就把头埋在纸堆里,避免眼神接触。 这可真有点尴尬,因为太安静了,我都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突然, 一滴血从我鼻子里掉到白纸上。 我听到我的尖叫声。 我看到向东跑向我, 把他的手绢按在我的鼻子上。。。 我想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爱上了向东, 虽然我当时只有十三岁。。。 如果当时我能把那块手绢保存下来就好了。。。 那个时候"爱"还是个禁词, 我是从我父亲的书里学来的。 父亲很爱读书。 他总是说, 很难发现好书。如果他找到一本好书, 他就会连在做饭炒豆腐时都要看。 我记得有一本书是>, 在当时是禁书。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搞到这本书的。 他不在家时, 我就偷偷拿来读。 我至今还记得封面上那发黄的中文繁体字。我至今还记得当我读到奥菲丽亚的死时, 我忍不住哭起来。 我当时一定是感觉到了奥菲丽亚的痛, 那种无望的爱。但那个时候, 我不能同任何人谈论爱。。。现在想到向东和那个夏天的午后, 我就想哭。 向东在1989 年"六四"以后被投进了监狱。 我从此和他失去了联系。。。 我的脑袋里一团糟,或者我的生活是一团糟。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过去喜欢出发。 提着我的老行李箱,出发的感觉真好。 美国新泽西纽瓦克到中国上海, 7369公里, 15个小时。 我正在飞往上海去参加工作面试。 我的前男朋友 JOE, 一个中国男人 会来机场接我。 这次我感觉被强迫着, 但没有人强迫我。 我没有计划这次旅行,或者我计划了,但是这次跟我计划的不一样。 - 不管怎样,这次旅行不是为了JOE! 曾经在我闹离婚时, 我处处依赖JOE。 我曾经以为我会因为他而忘记向东。。。但是,在这么多年之后,向东还是一直在我心深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如果我跟向东结婚。。。 - 向东你在哪? 你还活着吗? 我不敢想下去。。。这架飞机装满了不同肤色和不同年龄的乘客。 我挤进靠窗的座位14A。 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着14 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又一个不吉利的兆头! 昨天夜里我又梦见了姥姥。 她手摇着那个老棉花纺车脸上挂着泪。。。 有些人认为梦见死人是不吉利的, 但我妈不这样认为:- 系个红腰带。 红腰带避邪 - 你们姥姥在你梦里警告你呢! 她在保护你!我妈认为我姥姥有灵验, 因为姥姥活得长。 姥姥生在1911年, 辛亥革命那一年。 那一年皇帝被赶跑了,但是和很多乡下姑娘一样, 姥姥还是被裹了小脚。 姥姥2001年故去, 这一年我到了美国。 姥姥的长寿在我的故乡龙门是不寻常的。 龙门离黄河并不远。 我现在就系着红腰带。 我不确定姥姥的灵验,但是我老是做同样的梦。 我父亲很久以前就早已把姥姥的老棉花纺车砸得粉碎。 姥姥是想在梦里告诉我, 她还在生父亲的气吗?姥姥非常喜欢她的老棉花纺车。 只要一有空, 她就会一边摇纺车,一边哼着歌: 小小鲤鱼挂红鳃, 下江游到上江来, 头摇尾巴摆, 头摇尾巴摆! 打一把金钩钓上来。 小呀郎来呀啊, 小呀郎来呀啊, 不为冤家不到此处来。 她的小脚踩着纺车, 伴着那又慢又长的‘吱吱’纺线声的节奏, 一边摇,一边反复得哼唱。 我虽然不理解歌词,但我还是记住了它。 我喜欢这个歌, 我总是说:- 姥姥,再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