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母亲送上断头台(昔日红卫兵泣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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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0年2月,家母方忠谋因赞扬刘少奇、邓小平、彭德怀等原党和国家领导人,提出“要恢复他们的一切职务”、反对毛泽东搞个人崇拜、撕坏、焚烧毛泽东画像等言行被捕,于1970年4月11日不幸遇难,死年44岁。

方忠谋像(1926——1970)

    方忠谋(曾用名方忠模),女,民国15年(1926)生于安徽省枞阳县麒麟镇麒麟村高塥,自幼读书、劳动,初中文化。民国 38 年(19492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任卫生员、护士、护士长。一贯在政治上要求进步,对工作积极负责,两次被评为劳动模范,荣立三等功一次,出席安庆军分区英模大会,获得奖章及奖品。195011月转业。历任宿县专署医院护理部副主任、怀远县医院医疗股副股长。19563月出席安徽省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19657月调任固镇县人民医院门诊部副主任。

方忠谋墓(张红兵摄于1995年4月1日)


道歉与忏悔

    十分感谢您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不辞辛劳地参加今天由固镇县文化广电体育新闻出版局(以下简称固镇县文广局)举办的的家母方忠谋墓(遇难地)不可移动文物 听证会。它源于42年前固镇县方忠谋“现行反革命”冤案,发生于1970年“文化大革命”中期,是一起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罕见的人道悲剧。作为这个惨无 人道的家庭悲剧制造者,作为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炼狱涅槃之后醒悟很迟的一名当年的红卫兵,今天,我在这里向您们诚恳地道歉:真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


 张红兵保存的固镇县第一批红卫兵的袖章

    我原来的名字叫张铁夫。在当时官媒报道原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红卫兵宋彬彬遵照“最高指示”改名为宋要武而掀起的“改名”潮流中,我改成现名张红兵。

    大庭广众之下,今天,我愿意再次解剖自己卑微的灵魂,公开地向因我告发而冤死的妈妈进行忏悔、道歉。同时我还要声明:属于包括我在内的家庭成员责任的归我们自己,属于社会责任的归社会,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以前者取代后者

    借此机会,我还要向因我告发而失去妻子、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我贴过大字报、已于2003年1月不幸逝世的父亲道歉:当年,作为儿子的我不应该这样做;我 要向因我告发而失去母爱的弟弟道歉:当年,作为哥哥的我不应该这样做;我要向因我告发而失去姐弟亲情、并被我疏远乃至伤透心的的姨母方佩兰、舅父方梅开道 歉:当年,作为外甥的我不应当这样做。我还要向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我贴过大字报、原县实验小学的刘祥祯校长道歉:当年,作为学生的我不应当这样做;我还 要向在“文化大革命”中可能因我的盲目幼稚行为而受到伤害的所有人道歉:当年,作为一个少年的我,不应当这样做。

    而今天,站在这个听证会上,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为自己有一位具有独立思考精神的母亲而感到骄傲。我要大声地说:“母亲,我爱您!”


1970年春,我因检举母亲的所谓的“坚决斗争的英勇事迹”,而被固镇县教育革命展览誉为 “大义灭亲”时,是一个刚满16周岁的少年;而今天,我已是虚数60岁、有了孙辈的老人。在“文化大革命”后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我经历了痛苦的反思、人性重新在心灵中复苏的艰难漫长过程。

    1980年, 在以张志新平反为标志的复查冤假错案社会浪潮的推动下,在姨母方佩兰、舅父方梅开的推动下,我怀着沉重的负罪感,写出了关于母亲案件的申诉;经过亲属们的 共同努力,母亲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在这段时间里,我萌发了学习法律知识,当一名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执业律师的 念头,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并为推动中国法治进程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这是一段渗透着我的家人鲜血和泪水的往事,不堪回首。为此,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曾与无言的母亲相会,并从睡梦中哭醒。我这个吃着“狼奶”长大、曾经铁 石心肠、六亲不认的“狼孩”, 几经磨难、内心熬煎,逐渐与“兽性”告别,“脱胎换骨”,从“虚幻的天国”回归现实世界,皈依了伟大的人性。

    1967年 下半年,在谈到“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的标志时,毛泽东说:“过去一家人碰到一块,说闲话的时候多。现在不是,到一块就是辩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问题。 父子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夫妻之间,连十几岁娃娃和老太太,都参加了辩论”(引自:1967年10月7日《中共中央通知》:《毛主席视察华北、中南和华东 地区时的重要指示》)。

    当年,作为刚上中学又“打回小学去、复课闹革命”的我认为,毛主席的上述指示令人耳目一新,英明伟大。此后,经过几十年的社会底层生活,我深切体会到:家 庭生活绝不能政治化;特别是对于儿童、青少年,应当大声疾呼:“珍爱生命!远离政治!”因为:“在所有正常的和平国家里,中学生的任务都是学习,不被鼓励 直接参与国家政治性事件。成年人利用未成年人实现政治目的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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