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那些事,擂台赛周21

现在中国实行的不是一夫一妻制,而是一房一妻制,无房无妻,多房多妻。现在大户人家和古代社会一样,都有好几房,一房、二房、三房……

中国的房事:百姓愁住房,打工愁租房,大学生愁开房,结婚愁新房,老人愁心房,女人愁乳房,分娩愁产房,住院愁病房,制片人愁票房,富人愁二房,和尚愁香房。

以前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女人就是你的人了。现在生米煮成几锅熟饭,没有一个女人是你的。即使把生米做成爆米花,生出个孩子,女人也不是你的。

这年头教授或叫兽,干流氓的活;干爹干老公的活;城管干地痞的活;警察干黑道的活;公仆干偷盗的活;所有贪官加起来干几个航母的活。

 

摸骨# & /许蓝翔
我曾摸过,野草的骨头
风的骨头,水的骨头
白纸的骨头,还有
灵魂的骨头
为它们一一预测前程

有时摸到光阴的血污
有时摸到,时代的刨花

摸来摸去
我用尽一生的力气
最后摸到的,竟然是
被现实篡改的,一把虚无

草的命# /相宝昌
我说这些草啊
庄稼长起来,它们退到田埂
路通了,就蹲守在路边
楼房挺起,它们只好窝在墙角,落草荒野
土地没了,它们攀上峭壁,扣住岩缝

也可能是这样
收了庄稼,它们舒展一下腰身
总有一条路,叫活路
总有一种生,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谋求立足之地
靠着顽强的信念,它们
活下来。而且

幸运地活出一方草坪
在写有“禁止踩踏”的标语牌下
在都市风光的剪裁中
成为最软绵的一页补丁

在故乡 # /诗者絮语
茂盛的蒿草多么亲切
它们遵从阳光雨露的指引自由攀长

始终与我的乡愁
相距一个春天

满坡的草本兄弟
常常为某个亲人披麻戴孝

我被一场后来的雪封堵在多年之前
体内堆满大风

两个谈论死亡的人 #  /王凤飞
很长时间了
两个人一直在讨论死亡
他们把一个又一个的烟头
按死在烟灰缸里
他们买了单
快到门口的时候
其中一个折返
将烟灰缸里一支冒着烟的烟头按死
像是在毁灭证据

蝴蝶标本 # /陈益群
这一生,我戕害过无数
比我更弱小的生命,大部分
不是身为动物活命的
必须,而是生而为人的怪癖
比如蝴蝶标本。

那时年少,我常顶着刺目的阳光
挥舞祖传的网兜
如高举某座雕像上的火炬
满山遍野追捕它们
我甚至不知它们的种族、信仰
只因热爱其璀璨色相
而顿生杀心。

我行刑的方式简便、老到:
用印满黑色文字的书本一夹,立毙。
我至今仍清楚记得
埋葬那些怀璧匹夫的坟墓
是一部发霉的世界通史。

岳州窑旧址  # /李利拉

从前的那些日子
在窑中睡下
火已被风领走
可窑,还能说些有温度的话
说从前,如何从泥土中
取出一段段传奇

落在紫罐青碗里的斜阳
有些凉了
残留的泥土上
残留的指印指向天空

那个自称窑匠
的上帝不见了
谁的声音在回荡
说人是泥土
欲成大器必经火烧

我来,不为见上帝
只想找到真的窑匠
向他要一点泥土

十月桐花开 #  /闫殿才
能在十月开花的,都不一般
都有向苍天叫板的勇气

那么多的凋零,已经让人间千疮百孔
那么多的生命,已然准备蛰伏
此时在萧瑟的风中,捡到一抹红,捡回一些
春天的尊严——
那些没有辜负的等待。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一树桐花,远离闹市和春天
开在人迹罕至的山坳,开在冰霜到来的路上
用一串风铃一样的红
为荒草、孤石、落木、枯水
诠释一段生命的永恒

像在楚布寺,手执念珠的住持
端一碗藏面,缓缓讲述,青稞的故事
执一本经书,默默超度,纷繁的人间

榨油坊 # /夏水
一根小小木楔子
承受着石头猛烈的撞击。忍住疼

你也无法躲闪
岁月将你逼到角落,和石头较劲

你说,一滴油等同于一滴汗水
幸福的含量

而我算出的是
一块石头,等于活着的重量

花鸟 # /西浔
万物皆不是比喻,
又都是比喻。
蜂是花的鸟。
那是一个不为人类所知的
真实的世界。

我的眼球同一时间
只能聚焦同一个花束,
蜂眼里分裂出的
却不是同一个我。

鸟站在树枝上,像个逗号,
鸟鸣完成了树诉说的一部分。
我们听到的
已被短暂的空白转述它的语义。

同样的,目之所及
是光和阴影和解后留给宇宙的遗产。
我们在黑暗中辨别自身,
用物质粉刷世界的颜色,
在语言中寻求那最不真实的交流。
沉默是这世间唯一的信使。

几只绵羊 # /翟永立
入冬后,羊肉大卖
有屠户,当街杀羊
几只绵羊,安静地等待人们
从它们体内取火

我始终没有听见羊叫
我甚至怀疑,它们是从容赴死
它们不喊口号

天空飘起了雪花
像白刀子,明明晃晃

造个雪人 #  & /石棉
造个雪人,造手和脚
白银的额头

造丝绸般光辉的皮肤
骨头洁白。造一阵风吹散头发

造眼睛
瞳孔里的波峰和裂痕

造胸口温热,体内大雪纷飞
造疲惫、忧伤,造一个完整的人

练习死亡 # /墨家
选择性困难,刀和绳子,都不如火
让火在水面舞蹈
到达燃点时把灵魂烧着

比较喜欢毒药。这一世都在试毒
许美丽的花和妙人,最后笑里藏刀
毒蘑菇以美艳美味示人
他们正在擦亮爱情,时刻备以殉情的血

学梅花的样子,快乐后自己凋零
寒风起,我们又穷尽一生,终无所得
死亡是必然的路程
一些人一生空白并无所谓
一些人在写遗书和自传

我只会擦亮自己,越来越薄
直至如一把刀
谁撞击我,谁将断为两截

柿子树 #  /王化启
在胶东半岛,旷野里的一棵柿子树
举着一头乱蓬蓬的黄灯笼
试图点亮寒冷、孤寂的初冬时光

它的上方只剩下空旷的蓝天
它的枝干如同钙质流失殆尽的肋骨
一只落单的麻雀
轻易就压弯了其中的一根

灯笼一样橙黄的柿子
它们表面光洁,内心柔软怯懦
它们经历了风的疏离,雨的恩宠
如今,一棵步入中年的柿子树
是它们岌岌可危的依靠

父亲脸上的皱纹 # & /遥远的野山

从青年开始,岁月就在
父亲的脸上,雕刻故乡

点灯插秧的梨园河,是夜风刻的
酷暑割麦的井天子,是烈日刻的
寒风中砍柴的大包梁,是霜雪刻的
背粮担水爬坡的枣儿垭,是艰辛刻的
大小猪死光,借不到学杂费的窘迫
是命运刻的

现在,岁月已无从着刀

父亲一笑
清晰深刻的故乡,就春天来了

大雪 # /
艾华
大雪不是雪。一个冰冷的刻度
时间的链条上,比空气与花朵更具弹力
让生与死砥足前行的
火热象征。你是否还在
人世间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孤独行走

“……我还保留着,对这个世界的
一些记忆。是的,我曾在这世界
用眼泪,爱过我的人民
那些背叛过我的,把我钉死在
十字架上的人们,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们的想念”

大雪。一片落叶的复活
新开垦的土地
睡梦中醒着的人们
死亡终不可信,热泪
流淌在脸上。那最初的月光

只有极少鳞片的鱼 # /尘凡无忧
只有极少的鳞片了。
我闪着疼痛之光,在暗夜,在无人处,在远离水源的地方。

没有悲鸣,我的嗓音已被数度秋风割去。
而梦想的河流远未到来。

它还会到来吗?——
我一再温柔我的心。

哦,就在前方!我听见溪水的长笛,
穿过一片记忆林立的刀尖。

刻章人# & /郑林
刀刀深入骨髓,耗费巨多的时日,
要圆满,凹凸各有所栖,
矛盾相互牵制。
一些快意恩仇的词句成就章的秉性。
玉屑、金粉、石块克制
得和失相对平衡,一笔一划
刻章人一刻就是一生。
阴刻藏着痛,磨碎的精神和意识,
裂痕和火的影子。阳刻
则虚构现实的风雪,
气若游丝声息,爬满纤毫毕现的皱纹。
这些刻章人以刀为笔,
把鲜活的自己,写进顽石。

空椅子 # /醉翁诗
月光渐凉,一把椅子
放空了它的重量和体积
    
我悄然站立,背影远离中心
泛蓝的湖面,思绪蔓延

一切都遥远的,无途可返
靠近着椅子
整个童年时光,瞬息涌入
父亲坐在椅子上
抽一支无法熄灭的烟

我拂去椅子上的尘埃
不敢坐下去
怕坐疼了父亲

老井 #  /杨凌云
大院里的那口井
至今还有水

井口呈圆形
一定是为了方便月亮进出

井口高于地面
月亮自然不会漏在外面
挑水的人也会很小心

月亮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从井口跳下
王二娘每次挑水
都会担一挑月亮回家

明晃晃的井水
明晃晃的月亮
明晃晃的往事

这些被雨水洗过的草 # & /陈卫红
这些被雨水洗过的草
温润 青翠
它们刚刚从冬天活过来
正在长高,但还不及膝
我看着,仿佛听到
它们拔节的声音
“时间 像一个隐藏起来的伤口”
我为每一片绿,忍不住热泪盈眶

一阵风吹来。两只蝴蝶飞向远处
身旁的野蔷薇摆动
樟树叶摆动
四溅的雨珠,像白色的小玉粒
神秘地张开弧形的翅膀
但很快落入草中
草尖因此挂满了水滴
多像尘世的爱啊

晾衣绳 # /西浔
你一旦存在
就有了自己的异端
在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被命运打上结
这便是你短暂的一生

你的身体上常常出现
多个人形,他们
虚脱在衣服的骨架里
你撑着这所有的重量

空无一物的时候
你才属于你自己
但风一吹
你又在自己的身体里摇摆
更多时候你需要下坠的引力

暴雨过后
你孤零零的悬挂在院子里
像绞索
拧出自己的血

哦,尕兰,这迷人的锅庄  #  /冬天的雪
不能说出
篝火的秘密
不能把那佛珠混入象牙白的砗磲
我只是一个江南弱女子,不能像佛陀端坐在莲花上
那卷舒的白云就像舒卷的藏文
所有的悲伤都昄依了仁慈的庙宇
当草原的情歌在尕兰的天空翻飞
我这个漂泊的女人牵着那个北方来的汉子
哦,尕兰
哦,这迷人的锅庄
滑入铃声远去的茶马古道,滑入马尔康
就像脚下谦卑的草
忽然重逢在——
阔别已久的故乡

两只白鹭 #  /明烛江南
它们爱独处
一个在水之湄
一个在林之下

远远看去
一个站在自己的倒影上
彼此互不相见
各自守着自己的宁静
另一个在林间漫步
偶尔抬头看看天空
它独舞的纤足,暗合草木之心

三只白鹭
就是三个庄子

一个人大病一场 # /苍凉
我用死体验生;用一次病,穿透遮蔽

……肉身、酒气和桃花被掳走
凭空消失。像一座大海被抚平:狂涛奄伏,黑暗远去

一个人想超越尘世、酒色和胆怯,却又一次遭劫风寒
渴望举起海浪般的快乐,却要承担一场疾病的海啸与淹没

病是俗世的神。生碰到死。活着的人默默伸出救援之手
一个人:慢慢窒息。在自己体内

大病一场。一个人瘦了三斤。刚够爬回原地
那逃遁的像本不该有。那腾空的按度量勘定:形神兼备

用大海的一次生与死返回上苍的最近位点——
它回拨你的秒针:重新生重新死。一次次

乔迁记 #  /流泉
(取消月冠军)
一些旧物
像钉子,契在老式光阴中

一叠泛黄的书信
一件碎花衣
一个名片册里熟悉或陌生的不断浮动的人影

在用旧了的身体里
呼吸旧空气。想带走它们,而我
又不忍惊扰
它们——

一些锁已坏
一些走失的钥匙再也回不来

石头
是我从帕米尔背回来的
搁置在书柜
许多年,不说话
许多年,默默的,以一种高原石特有的品性
与我交流

我是了解它们的
正如了解世风幻变中的自己。生活在尘嚣的缝隙中
我是一尾守旧的鱼

是一块补丁。而某些漏洞
是补不回去的,就像我们说起这些年的
决定。从不论及
对与错

旧的
继续旧下去。关上门
我只能说声:
抱歉。剩下的路,就让剩下的那个人

去走——

除了河流,一切都旧了#  /黄海星
落日旧了,浑浊的光照不见
大地上匆匆爬行的蚂蚁。晚风旧了
深秋的落叶,腐朽的太息裹霜而来

穿过迷惘的山峦,古刹的钟声大道弥散
一支黯然的绿枝忽然翻过院墙。它肯定与禅无关
而把悲鸣交给最后一朵云翳的,是一群
不善言语的乌鸦
黑色的翅膀不胜黑暗驱赶
除了河流,谁还能以任何声响
告诉世界——
这阴影里的疲倦,有着多么
巨大的轰鸣

漏洞  #  /大连点点
在菜市场,好看的蔬菜
都像水灵的少女
选美般,一字摆开
没有破洞

我老是被吸引
却从不吸引我妈
她挑挑拣拣
从皱纹更深的老人手中
同时买走了菜叶上的小蜗牛和青虫子

也许,让她信服的生活
总要有些漏洞

大召寺的鸽子 #  & /秦宏林
这里的鸽子,是聪明的
它们选择了与佛同在,也就是选择了最好的庇佑

这里的鸽子,是幸福的
佛光的普照,温暖而无所不在

这里的鸽子,是自由的
咕咕一声,那是鸽子在诵经
不信佛的,可以高高在上,可以踩在佛的头顶

大召寺里走一遭,我不羡僧不羡佛
那就做它的一只鸽子吧

一些高悬的事物  #  /刘冀瑗
总想伏在低处
过平静的日子
晚风从头顶吹过
心就摇晃起来

天上的星星闪烁
灯柱的影子斜陈地面
硌痛的光阴
夕照中翻滚

一些高于屋脊的事物
以光明慰籍黑暗

物件  # /卫乾坤
目光扫过每一个物件
它们都曾奴役过我
它们不言语。光影从它们
身上走过,像往事
我知道那些事情
也曾在我的心底中反复流淌
上面闪闪发光的是
忧郁的痕迹。我们就坐在这里
陪着这间空旷的房子,陪着
一扇纸窗默默数着
光影交错如水

喜欢 #  /乱雪剑
我买下她所有的剩下的桃子
看着她挎起篮子
欢喜地消失在夕阳里
我喜欢吃桃子
更喜欢让一个沿街叫卖的老母亲
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

麦子 #  /萧西风
早已荣归田垄
除此之外,再无一株野生的麦子

甚至世间,也很难找到一小片
可以栖身的旷野

在乡村,你无法隐藏自己
在城市,你无法找到自己

卷起光  #  /王硕平
黄昏,屋顶
女人在收
白色的床单

她一床一床地收
每收走一床
夜色就加深一点

她收走那么多
一卷一卷
连光一起卷起

斜塔 # & /张边阿土
比蓝天,白云,湖水与群山……
更容易扶正的,
其实是一个人的视线
在斜与正之间
因人世崇尚摇荡
确已无法找到令人孚服的参照
斜塔也从没放弃
自己才是“正的”的信念
“他们才是歪的,这里面就是一个窝案……”
声音被斜斜插入地表

移植 #  /雨雨(取消)
在一本书里,所有的收藏
都会被悄悄移植。每一页的心跳
都很难被吹拂,特别是躲在荒凉的黄昏里
你必须默许芦苇一直静静地吹,吹向梦
也许没有那么远了,孤独的王者
那些被白云看上的诗人
有一部分装有风的器官
还有一部分必须向波涛敞开
自己一生最疼痛的部位

春天的落叶是身怀使命的& & /浅意 (代替)
在春天,有的树叶生出来
就是为了掉落
每掉落一片,树就疼一下
骨节就坚硬一分
有的叶子不直接抵达地面
它们在高处,用身体供养虫卵
直到千疮百孔,无力再抓住枝头……
此刻,这些完整的不完整的叶子
在扫帚前小幅度盘旋着
堆积着。又随风散开……
清扫的人已然具备了树的气质
大部分时候低着头,专注地向前移动
无法看清表情,或猜测思绪
当他直起身,用毛巾左右拍打
仿佛就有什么从他身上
簌簌地落——

落日 # & /郭子

我以佛的身心
继续在黄昏里打坐
我喜欢落日胜过每一个清晨
多美啊,我看见一朵白色的花
在枝上倒悬着
它准确地命名——
落日如一轮朝阳升起
喷出壮丽的火焰
所有的苦难都暗了下来

从秋天开始认识母亲 # /王朝环
这么多年才发现
没有什么比在一片麦浪中
偷窥母亲,更让人愉悦的事情
她关注每一根麦子
生怕它们走失在秋意最浓的风中
那些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麦粒
饱满的,如同十月怀胎时的孩子

为治愈收割造成大地的阵痛
炊烟,是她最善用的药引

一道伤 #  /王咏
那时,他只有三岁
被孤独地安置地头,看父亲躬身扶镰
在麦浪的呼吸里,用汗水
反射着,令人窒息的骄阳

直到现在,路过金色的麦田
当年的那束光,依然
如麦芒,让他的眼睛
潮涌出无限疼痛

父亲的身影,早已成为黄斑区的
一道伤

空瓶子 #
乌鸫辞 #  /冬天的雪
阳光在新生的枫叶上行走
那只乌鸫在香樟树巅起飞,三月低矮了许多

微风和乌鸫一样新,轻晃着蔷薇、栅栏、树梢和房子
屋顶旧了,你也和苔痕一起老去

暮春,如人到中年,庸常,寂寥
窗口,乌鸫停了一会,绿叶也停止了忙碌

你的残梦也被鸟鸣涧终结,那悦耳的清脆撞破你的胸口
那长喙的帝王黄照亮了它黑暗的全身

那最轻的羽翅驮着你一直恍惚的人间,继续飞
暗影中,那抹光还在。人间有乌鸦,但乌鸫绝不是

在傍晚前说出 #  /曹正峰
一只鸟吓着了。如果我不来
一片丛林惊着了。如果我不来
一汪水颤动了。如果我不来

如果我不来。一朵结尾的花无人认领
如果我不来。一个罐子不会停止内部黑暗的敲打
如果我不来。一群狗的悲伤撕扯一只狗的悲伤就难得平息

晚春,很晚、很晚的春
透过去年的窗户,乡村教堂的拱顶
阴影的女儿。我找到了一个地方置放我真正的幸福

诗人与大蒜头 # /邳州娄可彤
蹲着、跪着、爬着
重复着
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
精疲力竭地膜拜

这些鼓胀的肇事者
似变形的心脏
如缩小的人头
又像蛰伏着的愿望之茧

不忍心惊扰它们
不想破坏这里的安宁
可他,又不得不屈服
这一代一代,乡村的舍利
这一堆一堆,被岁月
风干的白骨

在五月这片蒜地里
一头头大蒜
散发着纹银的诱惑
一个诗人,一颗低垂的头颅
闪烁着大蒜一样的色泽

黄昏 #
老屋 # /
赵会凯
佝偻着身躯
独守岁月的悠远
一缕刺眼的阳光
穿过这斑驳
穿过这低矮的庭院
我日渐衰老的目光
不敢和老屋对视
总有一些时光,难以挽留
总有一些诺言,无法兑现
眼前,只有缄默
而总有一些有关于疼痛的字眼
在我夜深无人的梦境中
苦苦纠缠

冲压车间  # &  /姑苏倦客

油气,噪音

铁与铁的撞击声

被挤压变形的空气

我们,都在噪声中老去

十八年,我咽下一吨带刺的

铁屑

我们却都又轻如铁屑

淹没在噪声里

你如废料,躲在角落里

哭泣

我是一台生锈的机器

拖着疲惫的身躯

你折的千纸鹤,在

铁里飞

 钳工时代   # &  /刘建国

铁在这里统治了一切

我在这里统治了铁

锉刀 钢锯 电钻 虎钳

成为我的另一个自己

 

我用那双褪不去油污的手

与五花八门的铁对话

在铁屑和火花的喧嚣中

我的每根神经变得坚硬无比

粗壮的灵魂早已拒绝了

一切软弱的存在

 

可是在离开铁后的许多年里

我却往往敌不过一张薄薄的纸

伐木 # /张紫泉
鸟声落下的时候
树叶和阳光也洒满一地

倒下的已没有知觉
痛都埋在土下
在根里

和人刚好相反
一棵树死了
燃烧才刚刚开始

与一朵花对视 # /燕子飞 (取消)
我不敢肯定,一朵花最初的出现
是从显露枝头开始的;也不敢肯定
凋零,从离开树枝开始
一朵花的秘密,不为人知

与一朵花对视,她热烈而张扬,脉络清晰,仿佛光芒
我们借此猜测她的来历,也借此怜悯自身的潦草
但是,我们无法深入花的内心,也无法
步其后尘。一朵花从鲜艳到枯萎
一定有血泪,我们看不见

她不孤独,每一个季节,都有不计其数的花竞相开放
我们不能因为人类的花花肠子,就对她们挑拨离间
这花花世界,总有不能否认的花言巧语
与一朵花对视,我们没有看出她的破绽
她却将我们看穿

而一朵花落了,她从容、娴熟、飘逸,依旧美丽
那样的步伐,我们学不来,但是一定要学
我们要学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
许许多多花的落英缤纷
她们总是先于落叶
归根

角落 # /成小二
蜘蛛挂在屋檐下
有很多腿,从不去太远的地方
屋内的人也在忙着
在家的附近,在庄稼,菜地,鱼塘之间
在节令之间织网      

那些土路和蛛丝一样细
路边挂满野花,浆果和粮食      
被他走出了弹性
闪着光,并捕获默不作声的幸福

看上去有少许荒凉
但日子过得去,他总能把自己哄高兴

他喜欢看蜘蛛挂在屋檐下
星星粘在网上
荡漾的涟漪,有单曲循环的快乐
它占用很小的一块时间
并继承地球上,一小处自己能做主的地方

夏蝉 #  /王士勋
此时,一棵老树就是它们的庙堂
打坐,念经
蝉颂如潮,如痴如醉

它们的羽翼煽动我的心
我静坐门前
听蝉鸣

听着,听着。在火与水的炼狱中
我又蜕掉一层蝉衣

拾荒老人 # /石榴木
一双黑手,恰好
做了绿色垃圾筒的装饰

布满皱纹的额头
给汗水修了水渠

背上的蛇皮袋子
鼓鼓的
比个头还高

又一次,将手伸进垃圾筒
捡拾别人丢弃的生活

登通灵峰 #  /晕书不晕酒 (取消)
在出家人眼里
老虎是迷途的羔羊。一只只从山野出来
佛法无边,群虎伏听

当俗世的肉身双手合十,鞠躬,一一退去
我翻动经书的手指触摸到冰冷的尖锐
残破的通灵庵像一座巨大的掩体
我嗅出杀伐之气

中年述  # /燕子飞
嗯,是的,像落单的雁
需要几声欢叫
打破寂静
对于天空,和湖水
我知道的不多,也不需要很多
鸟和鱼相爱的故事
我至今认为是个传说
如果不小心闯了敏感区,请原谅
这个季节实在是太尴尬,冷也冷不得
热也热不起
说什么都显得词不达意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弯曲的小路走起来也是悬崖
膝盖凉了,得受苦,需要藕炖排骨汤
暖一暖身子骨
给我一片绿叶,就是森林
给我一个回应,山谷轰鸣
而一言不发,我看得比天空还要大
我在你的空旷里,左右为难
连说一声孤独
也显得那么多余

薄荷茶 #  /天河水 (取消)
至于整棵植物
它是断章一样的存在
被肢解,被收割,被一双手删除鼻息
分离的个体,奔赴水的道场
于残缺中析出完整的香气

薄荷茶时间,表针克制
滴答滴答,走它执着的绿
影子过来也不停歇
至于全部的生活
它只是一小块阴影面积
杯具洗过了。水,透明
至于一览无余的我,沸腾已过
正是不烫手的年纪

一棵苇草的平躺 #  /隶山
趴下去,遵循世界的旨意
就做一棵苇草,被压倒,横卧于旷野之上,
借细枝揣摩一片水域的温度。侧过身
星星和人群完全高过目力所及,
遍地野草皆在争当领袖。一切动作越加迟缓
一只白鹤逐渐收起闲心,难以置信的是
站着的植物都高举火焰和信心
而一棵苇草的坍塌却竟如此轻而易举。
近处,几只人影在湖面反复练习消逝
我平躺成宇宙的细纹,在这片水域
掀不起任何波澜,仅仅挽留闲云野鹤
藏匿,或躲避一把镰刀的锋利

 

花事  #  /

直到把两盆兰花养死
在花盆里种上蒜
不再关心什么时候浇水
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开花
蒜苗已可以吃了,剪了
头茬。再剪二茬甚至三茬四茬
甚至会长成蒜头,再种

花养不活就不养了
种蒜多好,可以吃,可以驱虫

一生中遇到兰花一样的朋友
不少。蒜一样的也不少
这就够了

 

吹起一根鹤骨笛  # /

吹起来
一只鹤慢慢复活,引颈
慢慢站起来
带着
蓝天,湖泊,萧萧的芦苇
奔跑,飞

吹起来
许多鹤复活了
它们聚拢,散开,又聚拢,又散开
翅膀挨着翅膀;像善良挨着善良
所谓疼痛,忧伤,迷茫,恩怨
都已遗忘



坐在台阶上听雨 # & /程志强
庭院紧锁
里面的风雨和外面的应该不同
前半夜的和后半夜的
不会一样。墙脚还有几粒疗效不错的虫鸣
而我终于挣脱了事物之间的摩擦
在雨声里裸露成一件静物
一动不动。还有篱笆上的一根绿藤
来不及收回;白天的一些风声
顾不上清理干净

雨从瓦片上落下来
落在脚边的石板上,一滴雨打湿另一滴
一滴雨说服另一滴,一滴雨掩盖另一滴
几十年了,这样的雨
好像一直在下,下在这个季节
这个夜晚,这个时刻
这个节骨眼里

而廊檐,无言
而风本身的力量稀释了风
雨把冰凉放大。关节里的疼痛也更浓烈
只是不知那些看不见的星星
有没有回家

 

(以下日冠军

韭菜们&  /荆棘草
此物,需要刀割
割过一次,生命力就旺盛一次
伤口流出的血液
用一把土捂住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疼痛
直到有一天
它们从怀里掏出了一朵
小小的白花
奋力地举向天空
你才会知道
这一生,它们隐忍地活着
比我们
还要悲伤

一张脸的形成&  /沙漠
我把一张老人的头像
收藏在微信里。接连几天
在脑海搜寻这样一张脸:
棱角分明,密密的皱纹深刻
清晰,仿佛还能在每一道里
看到时光的刻刀如何
完成它的杰作。我先是从
外婆和奶奶的脸上,找到重叠
的部分,又发现母亲
正把她的脸慢慢移动过来
就像是和这张图片
互为底片。整个过程寂寂无声
一张脸,被生活推搡着,直至消失

我观察着树叶& /黎落
树叶落下来
树叶离开树枝
树叶的告别自然而来
它所要去的地方不可能是别处
在我这里,看到的落叶带有自然性
没办法复制这一枚树叶
也没办法复制那一枚
靠在一束光里的两枚树叶形同虚设
它们曾隶属于同一个人,譬如
观察树的我或你
不同的角度,树叶是两样东西
它有时是活的,在秋天慢慢老
有时不动,在窗前聆听另一种落地声

秋风&
落叶被吹完,鸟被吹走了,挨家挨户
敲门,竟然没有一个人
肯出来陪伴说话。偌大的山村
都被吹空了

孤独袭来,就瘫倒在
一面墙上,学一个留守老人的样子
斜倚墙根,拉低帽檐,和曾经拥有的
整个秋天抱团取暖

夜色中面对一片湖水&  /李秀梅
来自于深度的暗示
湖水晃动了几下

临水而坐的人
看起来正专注于那些微妙的涟漪

有那么一会儿,它们彼此保持沉默
闪烁的部分是另一种流露

绵延不绝的生长中分出了段落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不可捉摸的事物
缓缓沉入夜色的底部,它所隐伏和呈现的

远比那个犹豫的人
消解得更为真实、仔细

荒草记&  /予衣
习惯于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把命系在一把风上过日子
火与金属的光芒
迫使他们踩着同伴的尸骨
一次又一次,替一条河流退让

这些没有姓氏的草民
柔弱的身骨可以举起漫山野火
逼退寒冬。也能在一夜之间
卷土重来,用一把瓦砾和沙石
复制久远的故乡

黄昏迫近&  /迎头浪
此刻,光开始溃散
行将暗淡的草尖
没能拉住一架起飞的蚱蜢
许多蚂蚁急急赶路
把下载的最后一点暮色
偷运到洞中

远处,微微发亮的河流
仿佛一条蠕动的桑蚕,挣扎前行
山的轮廓消失。唯有一只鹰
像山中吐出的一粒核
宣扬着独立性和自由主义

巨大的黑压过来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烦闷、乏力、恐惧
上山时的凌云壮志,早已荡然无存
下山时必须持一根拐杖
在乱草间敲打

李雪花&  /孙益龙
牛羊散乱于山坡
吃的是云朵
穿的是风衣裳

牧童正看书
一节青草课堂
石头老师沉默
拿什么布置作业

牧童身后
奔跑着十七岁傈僳姑娘
她的笑声如灯
将一切照亮

云南省 怒江州 营盘镇
梨园村 李雪花
这从大到小的过程
就等于爱情
我爱着她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
那一整条澜沧江
是不是
大地为我们流下的泪水

一枚钉子&  /皇闻晖
时光背后。谁都可以是
一枚钉子
从刚硬到锈迹斑斑
只要锁定目标
一切就可以无孔不入
就像起风时,谁都可以是落叶
谁都可以是尘埃
落叶终将归根
尘埃终将落定
而钉子,只能钉在板上

雪至&  /浅意
天空打开谷仓。米粒晶莹
喂养瘦饿的大地
同一种眷顾,将万物衔接得天衣无缝
赐予荒凉血管
赐予阴影银白的骨头
虫蛀的袍子打上新补丁。白色方舱内
漫游着风湿患者
他们倾倒体内的灰烬,堆进旧柴
盲视中校准方向
他们越走越安静,越走
越轻盈
他们头顶,再次聚拢久违的群星

雪花是逃出天空的囚徒&  /闫金录
你不能说从这个世间经过
不会留下一丝光波
雪花,逃出天空的那一刻
飞翔永恒的美丽的山河

你不能说这个世界尘土飞扬
不缺少一个寂寞的舞者
短暂虚无的时光,殊途同归
墓土,寒鸦和一场雪的死亡

你不能说爱情和自由幅员辽阔
幅员辽阔的是我贫瘠空旷的悲伤
诗人,赤子的烈火从天空烧过
灰烬般的逃亡如失败者无限苍茫

你不能说贫瘠,空旷,悲伤
雪花,逃出天空的那一刻
大地温暖,春风吹过江河两岸
祖先举杯于稻麦昂扬的家园

你不能说灰烬,失败,苍茫
所有的囚徒逃出自己那一刻
古瓷闪电的光芒高高举起
诗歌胜利,饱满多汁的祖国

三九帖&  /王之峰
我把寒冷扣入最后一个扣子
这个扣子和其它的扣子
大的小的,白的黑的都冻成了冰豆
那会的日子泡在贫穷里纯净着
女人的笑没有脂粉
抹点天下男人都愿意闻的雪花膏
下雪了,大雪鹅毛真好
我亲近小兰,她家有只奶羊
我想和淡淡的香味不离她左右
小兰说,你的上衣扎进裤子里
不和你玩,你像个老头
这样不冷啊,小兰
你看你的脸冻成了萝卜红
手冻裂了口子
小兰有一个拼命攒钱的后娘

朋友老黑&  /苏格拉底
老黑不读诗,却喜欢海子
尤其喜欢他
热血飞溅、惊世骇俗的结局
如果有一天心坠古井
老黑说,或者想象干涸如林边枯藤
我也会义无反顾
去拥抱
那条伸向远方的路......

铁轨静静地等了好多年,没有等来
老黑的消息
人们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在做什么

直到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
终有快递不期而至。那是一盘
老黑从某座冰峰留给大本营的传奇
通话喘息急促
断断续续地讲述了
老黑和一场雪崩的故事,还有
老黑胡茬上
冰渣断裂的声音

我翻来复去地听他从牙缝里
挤出来的
这句沙哑的淡定:今天可能
不回来吃罐头了
第一次感觉
泪水也能像融化的冰川,将我
满脸的沟壑
冲刷得干干净净

老黑很快乐
也很平静。老黑找到了
比海子
更加自由的归宿

我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卫乾坤
我没有乡愁。就像故乡一草一木
没有了我的痕迹

我的乡愁葬在上辈的坟头。故乡的坟茔
淹没于文明的安乐死

我选择和镜子对话。所有自己的故事
都埋在曲线单调的乡音里

我的乡愁只能求助于文字。提醒我
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如此&
我想绕过这一场大火
佛的眼神,
有闪电,涂抹时光读出的名字

迎着更大的风寒声
上香,太阳举着光
画出通道
让土地上的目光伙同翅膀出逃

落叶确认家门
迷途的足,在空白处落款
它们还恋着我
如此,裸露的疤痕在大口大口吞着雪

菩萨&  /听光阴爬坡
一年又一年过去
潮流,把它扔在穿珠庙里
冷板凳上坐穿牢底
一天一天听鸟鸣,一天一天瞧夕阳
目光,触碰不到人影
眉清目秀,空耗一个命题
放不下架子,以及一场山水
仍在接受一株芦苇朝拜
引导植物自生自灭
一匹天马踢风雷,把它炸开
竟是一个空洞的内在

读历史的某一页&  /海南方世国
那时,一帮人收复了他们的失地
并且在高处修建楼台、庙宇
前来朝拜的人,却看不到一棵弱不禁风
的禾苗,流落在荒芜的季节里

大地落下了病根
可一粒有生命迹象的种子,依旧在二月
做着开花结籽的梦,一直做到
颗粒无收的九月

而那个人,仍然在他收复的失地
坐享高处的清风、流水
还有美色

狗尾巴草&  /王贵明
去普提寺的道
有很多狗尾巴草,匍匐在路旁
被人踩

参拜完高踞莲座的菩萨
起身之际,我窥见
神案上,也有几株狗尾巴草
倚身菩萨一侧

蚂蚁&
雨来了
落地的树叶就是蚂蚁随手可拿的花伞
头一顶
天就晴了

所以说  人们在雨天总是看到
蚂蚁和树叶常常结伴而行
这是低处的它们爱的一页说明书

虽然长大了也是一只蚂蚁
风一吹
还连滚带爬
但蚂蚁一爬起来  就走自己的路
鼻青脸肿  不过是生活中的小插曲
黑黑的脸上可以再黑上一点  
但小嘴里绝不咕噜  也不骂它奶奶的
在它们看来  蚂蚁就是蚂蚁
用不着怨天恨地

小小的蚂蚁也是有骨头的
所以  它们敢啃骨头  
你还在对骨头耿耿于怀  议论不休
它们对骨头下手却毫不犹豫  只要骨头拦路  

有时也是热锅上的蚂蚁
但蚂蚁从不冒充大象  更不会在鼻子上插葱
那么多的成语象苍蝇飞来飞去  蚂蚁还是蚂蚁
蚂蚁
淡看人生

细节&  /王志彦
三月的最后一天,我需要
用一首诗说明一个细节
两只燕子从春雷中突然降临
在一棵枣树的树冠上重复着同样的
口令,这白云般的自由使枯枝回暖
让冬天的阴影渐渐失去重量
仿佛我的怀旧情结是乡愁的一个伏笔
令燕子的叫声重新为故乡松绑
也给人生的底线再加一根绳索
不至于在生活的迷宫中一塌糊涂
而又偏离了自己,这并不意味着
对一个人的孤独建立了新的秩序
或者已臣服于当下漏洞百出的局势
身临其境的白玉兰仅次于我的安静
无论开得多么热烈,在修辞的重力下
它们都会懂得沉默,并不轻率赞美
春天的身段,或者,用另一种叙述
闪耀于一些词语空洞的内部

玻璃门&  /张佑尔
天上的几只燕子,是什么时候飞回来的
路边的柳枝条,是什么时候软下来的
那个步履蹒跚的人,是什么时候老成这样的——
你透过玻璃门看到这些
只是看着,并不提出疑问
你知道时间的边界,是如何难以察觉
像这扇玻璃门,出去时拉开它,进来时推开它
习惯了,它的有和无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当初你曾因它的透明撞疼了鼻子
为此还产生过暴戾的想法
如今你彻底看透了它
却早已失去了打碎它的冲动

谷雨&  /菊黄
一定是走漏了风声
笔尖还未
抵近一朵雪花
那些零落的白便有了溃败之势
这恰似人间被医治的旧疾
所有的寒凉一退再退
——退下额眉
也一点点退上枝头
就那么顾影自怜的醒着
像满怀春事的人
在等一场雨的临幸
孕育让人喜悦的物事
是需要些日子的
比如诞下一条河流
将要积攒足够多的笔墨

像海那样蓝&  /静夜听雨
于岸而言
隔岸灯火,泛着温馨的光
与自己保持适当距离
而不是萤火虫,随身裹挟那点光亮

这世上没有不干涸的水滴,不朽的躯体
最后一节绿皮火车终将消失在旧时代的隧道
你看不到时间衰老,时间看到了衰老的你

一条路分裂出很多条,一个你可以衍生多个你
你首先应该是小岛,暗礁,鸥鹭
千里之外跋涉而来的河流
之后才是海
像海那样蓝
像海那样沉思或咆哮

空掉它&  /也牛
地锄过了
好新鲜的泥土:现在可以栽白菜、莴笋,种豇豆
现在可以扎一段篱笆了

五祖寺农禅园的地角,不知什么时候
安放着一眼石碓
昨夜下过一阵雨
碓窝已经灌满了

今晨再下,便一滴滴往外溢
一个盲人坐在隐痛里低哭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西湖&  /上海宗月
我有三个维度
——朝代,爱情和水

像宣纸上的浓淡不定
我有时枯成滩,有时竭为田
即使某一天,只剩下一汪泥泞
这汪泥泞,还是叫作西湖

很多人为我,留下了诗篇
这些诗篇,读到哪里,哪里就是圆月
哪里就是庭院
人们以四季的名义雅集
并因此留下了
白堤,苏堤,杨公堤,赵公堤

这不是他们对我、阳光和空气
进行明目张胆的划分
而只是不规则的墨迹和线条
在心里的指认

我以波浪回应群山的窥视
我以波浪回应光影的暗示
波浪在我怀里
层层叠叠

有时是疼痛
有时是冰雪消融后的欢欣

荷花辞&  /丹阳居士
荷花。田田十里,月光千顷
当是花瓣最玉质的外延

而当风不经意间呼出小名:莲花
长辫子村姑就消失在细径尽头
若果花儿丢失,只剩下莲字
世界便翻转,钟声便缠绕古寺

芙蕖。或许那些茂盛的野史
才更接近真实,接近一个人的字
韵律经水波的反射光芒轻灵
蜜蜂欢笑着从中采集到生命的香

菡萏,是身后的谥号。远远超出
古墓中残画一角含苞的典 

黄昏中的杯子&  /爱丽丝
眼睁睁地看它融入黑暗,夕光拎着自己的阴影
从容器到被容器
整场硕大的悲剧 (杯具),在高温的炙烤中,还原成易碎品

淹过胸,没过脖,一场雨的涨幅
以毫米能精准推算吗
我们还要交出什么
中原地带的气象惯于忍气吞声
那些堤坝,栅栏,是突然间土崩瓦解

只有天空扯着乌云嚎啕大哭,整个盛夏的蝉鸣不在现场
哪一滴不是泪飞的子弹,河之南的底线找不到退路了
熟悉的街道市井成了吞咽的陷阱
那么多的小兽四处奔突,那么多的眼睛充满悲伤

隔岸祈祷,灼眸是血色的
我还是相信,阳光会把剩下的肉身烘干
再把旅程修缮完好

牛头&  /张吉夫
一面墙上挂着牛头
相对的那面墙上挂着父亲的像
父亲生前是好把式,咳嗽一声
牛就知道往前,还是右拐
一个月光融融的晚上,我独自坐在房间
仿佛听到了父亲轻轻的咳嗽
而对面的墙,好像就动了起来

观荷记&  /上海宗月
爱过无数即逝的片段
理想的幻者,仍按这个规律开放
第一天一朵,第二天两朵,第三天四朵,第四天八朵
那时年轻,将幸福等同于灯红酒绿

斑驳的光影里,有人抱琴而来
那个青衣,咿咿呀呀,时断时续
理想的唤者,每一声都是饱满的
她不担心一阵风,吹走一片带水的花瓣
她拥有了它的香
她还将剥出莲蓬里的修辞

光遇水弯折,每个不同的方向
都有一个虚构的人,理想的患者不会对季节表达不满
不会在意淤泥和莲藕,谁高洁,谁有毒性
她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泥沼和云朵


吹起一根鹤骨笛&  /诗者沉默沉默
吹起来
一只鹤慢慢复活,引颈
慢慢站起来
带着
蓝天,湖泊,萧萧的芦苇
奔跑,飞

吹起来
许多鹤复活了
它们聚拢,散开,又聚拢,又散开
翅膀挨着翅膀;像善良挨着善良
所谓疼痛,忧伤,迷茫,恩怨
都已遗忘

花甲老翁 发表评论于
唉,我们的中国正在沉沦,惨!
LinMu 发表评论于
回复closeby的评论:
一篇文章里摘录了几小段。呵呵,应该改为一房一配偶制~~
closeby 发表评论于
林兄是ZT的吗?好像在哪见过

有一女性朋友,也有很多房,那该咋说呢?
LinMu 发表评论于
回复小小婷的评论:
中国发生的事,就是最有想象力的作家也想象不出来,当然是在事发前。
小小婷 发表评论于
中国现今的那些事我还真的有点陌生也弄不明白,反正是世风日下。那天看了一部反映中国当前婚姻价值观的片子<浮城迷事>,看了我想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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