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海战,刘公岛大东沟百年祭

大陆某大学文学院教授、作家。2008年移居美国特拉华州。著有《类纂李商隐诗笺注疏解》、长篇《昨夜群星陨落》、散文《昨夜星辰》、诗歌《潇湘水云》等24种近一千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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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海战,刘公岛大东沟百年祭


        甲午海战距今恰好100年……

从烟台迟家村拦了一辆中巴,两个小时便到了威海市,然后轮渡过海,直航刘公岛。


威海市地处山东半岛北侧。朱元璋洪武三十一年(1398),筑城以固海防,开始设立威海卫。威海东,西,南三面环山,北临黄海;刘公岛横卧海中,与威海市隔海相望。光绪八年(1882),清廷在刘公岛修船坞,筑炮台,并将北洋海军提督署(司令部)设在岛上。


登上刘公岛,直奔海军提督署。这天海风很大,天空灰蒙蒙的,不时飘洒几点秋雨,平添了几丝凉意。出了提督署,漫步岛上,心情沉重而悲壮。提督署二进院内,丁汝昌自杀殉国的小室一直潜在心间,无法拂去。


丁汝昌(1836—1895),安徽庐江人,早年参加太平军,后随部归清,屡立战功。光绪十四年(1888)升任海军提督。1894年甲午,9月17日,中日大东沟海战时,他在“定远”号飞桥上指挥,飞桥被大炮震荡破裂,丁汝昌从空中跌落,身受重伤。他拒绝进舱,仍坐在甲板上战士看得到的地方,指挥战斗,鼓舞士气。1895年2月9日,日军水陆夹击刘公岛,,海军副提督英国人马格禄与美国顾问浩威,煽动几个民族败类,胁迫丁汝昌投降。丁汝昌回答说:


“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们别想跪在日本人的脚下!”


接着,丁汝昌命令冒死突围,继又下令炸沉舰艇,以免失守资敌。但是,在帝国主义分子的裹挟下,一些贪生怕死的将领拒绝执行命令。2月11日夜,丁汝昌在忧愤绝望中服毒自杀,年仅五十九岁。


刘公岛炮台是全岛的制高点。站在炮台上,眺望黄海,只见海风阵阵,不时掀起兼天大浪。目力尽处,海天茫茫,波涛万顷。刚刚在提督署里看到的那幅巨大的大东沟海战的照片,倏然幻成了一幅悲壮的战争场景:


 


“致远”舰管带(船长)邓世昌大喝一声,开足马力,两百多战士高声呼啸着和舰艇一起,冲破汹涌的海浪,冒着纷飞的战火和雨点似的炮弹,向日军主力舰吉野号撞去,准备与敌帅旗舰,同归于尽


…………


不幸,“致远”触雷爆炸了!邓世昌落入海中。和他相随的军犬大嗥着叼着他的辩发,而邓世昌拒绝随从的搭救,手按爱犬,一起沉没。“全船两百五十余人无一逃者”(《清史稿.


邓世昌传》)。当年郑观应有诗云:


 


东沟海战天如墨,炮震烟迷船掀侧;


致远鼓楫冲重围,万火丛中呼杀敌!


 


恰在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呼啸着;海浪冲天,向着刘公岛铺天盖地,奔腾而来。顿时,岛上黄叶飞沙,天昏地暗,对面五米开外,不见人影。我赶紧问边上的一位老者:


“怎么一下子这么昏暗?”


“大海天气瞬息万变,这种情况常有。”


昏暗中听到一位女游客的声音:


“是先烈的英灵显了!”


呵,记起来了!今天不是9月17吗?正是一百年前大东沟海战的日子,是邓世昌殉国的忌日,难怪今日来岛上的人这么多!原来都是来凭吊先烈的英灵的。大家站在炮台上,也不顾昏天黑地,你一言,我一语,从邓世昌冲向敌舰,谈到了刘步蟾炸沉“定远”而后自杀,谈到了提督丁汝昌拒绝投降,忧愤自尽……


边上那位老者说:


“9月17,是邓世昌的忌日,也是他的生日,他为国家民族殉难时,恰好45岁。”


大家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时天空逐渐由昏黑转为灰朦,又逐渐转为灰白,虽然仍有几点秋雨,而海浪比先前却已经平息多了。


下了炮台,我又到提督府去看一看。看完以后,心情更为沉重。


啊,清国的北洋海军,十余年之积聚,列名世界五大海军强国,却一战而隳。如此轻易地毁于一旦,如何不叫后世子孙痛心疾首?


“落后就要挨打!”当时双方力量的对比是:日本舰艇队38万吨,而中国仅31万吨;日本舰艇全是甲午海战前才下水的,样式新颖,动作迅速,而中国舰艇陈旧,主力“定远”,“镇远”号已服役12年;日本旗舰主力“吉野”号时速达23海里,其余也都在19,20海里,而中国最快的“致远”,“靖远”号时速才18海里,其余均只14,15海里;日舰装备的是当时新式的射炮,而中国舰艇上弹药极少,“定远”号最大的巨炮仅有实战用的炮弹三枚……


我又上了刘公岛炮台,虽然看不见鸭绿江口的大东沟,可还是向着民族英雄邓世昌殉国的方向眺望遥祭:


 


呵,今天是你的忌日,也是你的生日;在你殉国一百周年的日子里,一个普通百姓,我,来此向你致祭!你不惜生命,在国家和民族危亡之际,你义无反顾地开足马力,冲向敌舰,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你虽死犹荣,你是年中华民族的脊梁,你的名字将永远同岳飞,文天祥,史可法,林则徐等民族英雄同列,人民因为有了你们而感到骄傲!


 


我走下了炮台,漫步在刘公岛上,痛惜北洋海军的覆灭,更痛恨帝国主义的侵略,痛恨清廷的腐败,孱弱无能。日本蓄意侵略,早在甲午7月就开始周密策划,“海上偶然遭遇”


纯属借口。1888年,西太后为庆祝自己寿诞,建造颐和园,挪用了购置海军舰艇,武器弹药装备的全部经费。她居然无耻又无知地责问:


“买什么铁壳军舰?从没听说过钢铁会浮在水上!”


大东沟海战开打,丁汝昌赶到天津面见李鸿章,要求进援旅顺口,主动出击。李鸿章竟以“保舰”为由,下令:


“违命进战,虽胜亦罪。”


呜呼!漫步刘公岛,眺望大东沟,遥祭英烈英灵,魂兮归来!心绪浩茫,如海浪奔涌: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必先自轻,人始轻之;


必先自乱,人始乱之;


必先自雌伏,人始能辱之伏之。


是以——


自信,自尊,自重,自爱,


自强不息,


乃是国家,民族


赖以生存发展的


伟大精神!

                                                1994年   甲午战争100周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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