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饭局主人的家在新港一个保安森严的小区。
两年前这里曾发生一起严重的枪杀案,一家五口人死于同一把左轮手枪。据说是因为丈夫投资不善,又遭遇金融危机,无法向银行借贷从而面临破产,而他华裔的妻子准备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离他而去,几番争执后,妻子申请了人身禁令,限制丈夫接近她和孩子们,丈夫一气之下,铤而走险,持枪而入,接连打死妻子和孩子,然后自杀身亡。
华馨的一个法学院同学是司法部的联邦检控官,当时正好就任于这个辖区,据她的描述,现场照片真的是惨绝人寰,曾经幸福的一家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让人不忍目睹,直看得脊背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血案的阴影,不约而同地,华馨和季唯感到夜色下的小区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她们进入小区的大铁门之后,居然就迷了路,开车转了几圈也找不到主人家的门牌。于是季唯不得不给她的青岛老乡,燕大校友会会长打电话求救。
“是季唯啊?我还没有到,饕哥叫我去买点佐料,他今天晚上要做正宗的紫铜涮肉,咱们都有口福了!”季唯把手机放在免提上,会长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还夹杂着超市里嘈杂的叫卖声。
因为季唯的关系,华馨见过这个会长一两次,只简短地打过招呼,并没有深聊。虽然他从来都是笑容满面,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却不让人感到可亲。华馨总想剥下会长笑眯眯的面具,看看里面是什么,又怕那面具之下可能还罩着无数层面具,好像一个洋葱头,永远剥不完,即使能剥到最后,恐怕空空如也,其实没有任何内容。
“施大哥,我们已经在小区里面,可是很不幸地迷路了。”季唯对着手机讲。
华馨注意到她以前一向称他为会长,现在改口为“施大哥”,想必经过她的持续公关,关系又亲近了一步,怪不得能被邀请来参加这个神秘的饭局,而这个饕哥又是什么人呢?
施会长耐心地重复了门牌号码,又详细描述了饕哥的住宅特征。经过他的指引,华馨和季唯终于将车停在了一处两层高的白色洋楼对面。附近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
二人下了车,就着路边幽暗的灯光,走上一个斜坡,转过修剪整齐的灌木花草,来到正门口,发现门的两侧居然有一对中国石狮,搭配这个完全西式的花园洋房,少了应有的威严,倒是透出几分喜感。而主人似乎早已恭候嘉宾,门户大开。
华馨和季唯面面相觑,不知道需要不要按门铃以示礼貌,正踌躇间,一个中年美妇穿过中庭,迎面而来,对着二人嫣然一笑,“是青岛妹吧? 施大哥刚刚打电话,让我来接你们。”
听着这个女人操着一口台湾腔的国语,将季唯称为“青岛妹”,华馨觉得有些滑稽。季唯也有一瞬间的愕然,但她马上发应过来,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是季唯。请问您是?”
“哦,我是施太太啊。施大哥没跟你提过吗?”
此话一出,二人心里都很惊奇。她们从来没见过会长夫人,会长也从不主动提,偶尔有人问起,他也只是打哈哈,称她为“我家的黄脸婆”。
谁会想到,会长夫人竟然如此美艳,虽然微弱灯光下看不出确切的年纪,但是她妆容精致,身材苗条,而且还来自宝岛台湾。
在她们二人的想象里,会长这个年纪的人,夫妻都是革命战友,不是同窗就是同事,一起从中国大陆到美国,携手打拼,共同养育一到两个孩子。
还是季唯机敏,迅速藏起心里的吃惊,语速飞快地说:“当然提过。我只是没想到夫人您比我想象得还要美丽年轻,施大哥太有福气了,家里守着个天仙呀!”
华馨暗暗好笑,这个季唯,马屁拍得也忒肉麻夸张,但是施太太却不以为意,对她的奉承照单全收,颇为受用。她喜滋滋地拉住季唯,将二人带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