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馨原本不打算参加Rich的葬礼,因为她沉浸在失去Bret的万分悲痛中,一个星期内连着参加两个葬礼实在需要坚强的心理。但是,她毕竟和Rich共事多年,而且,Bret的姐姐要求去见见Rich的家人,想给同样失去亲人的他们一些安慰。
刚进墓园,华馨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人。Rich是本地人,有众多亲朋好友,同学同事,不像Bret来自外州,除了特意赶来的姐姐,葬礼上没有别的亲人。她不想面对那么多悲伤的面孔,便留在远处等候。
华馨刚走到一棵树下,却见到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正是王梦萍,她一身黑衣,戴着墨镜,手捧一束白色玫瑰,也站在树下,望着远处葬礼上的人们。这一次,王梦萍没有避开,反而主动跟她打招呼,劝慰她死者已矣,生者节哀。
看着华馨伤心不语的样子,王梦萍似乎想要进一步开解她,也许同时在安慰自己,说,“其实,活着比死了更辛苦,有的人所承受的重担,超过了他们灵魂的负荷,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好像回家一样,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我们应该欣慰,因为他们疲惫的灵魂终于可以在地下安息。”
这话听来多么熟悉,Bret的姐姐也对华馨说过类似的话。或许,当死者已逝,肉体消失,活着的人只有寄望于灵魂的存在,让无处安放的伤痛有个寄托之所,也给自己一些希望来继续以后的生活。
华馨依然沉默,只听王梦萍继续说,“不是我倚老卖老,我比你早来美国十年,年纪也比你大那么多,相信我,痛苦是让人成长的催化剂,只有当你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生离死别,你才会变得更坚强。”
华馨心中大喊,如果一定要以失去Bret的痛苦为代价,我宁愿不要那么坚强。但她还是对王梦萍的安慰表示了感谢。她猜想,王梦萍可能不方便现身葬礼,面对Rich的遗孀。果然,王梦萍很快将手中玫瑰交给华馨,求她代为安放在Rich的棺柩旁。临别时,她告诉华馨自己已接受所里的安排回中国,“出来快二十年了,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啊。”她的感慨在华馨耳边萦绕了很久。
自那一别,华馨以为不会再见到王梦萍。谁知,两年不到,她们竟然在饕哥家重逢,王梦萍还怀着身孕,装作不认识华馨。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华馨怎么也猜不出。而且,看样子,郑东旭也不知道。
华馨想,要不要告诉郑东旭自己认识他前妻呢?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还是不要再次激起他们之间已经落定的尘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王梦萍就是郑东旭的前妻,于是她问,“刚才你说和属猴的女人有缘,是因为你前妻属猴吧?”
“是的,她属猴,”郑东旭回答,“我听过一种说法,属猴的女人福薄。。。”
华馨没理会这种无稽之谈,但是她确知,王梦萍就是那个属猴的女人,郑东旭的前妻。因为她初到蓝城的时候,参加过华人的新春聚会,那一年是猴年,会上她听到王梦萍跟人说那是她的本命年。
她和郑东旭聊了这么久,没察觉蛋糕已切开,婚礼即将落幕,有的宾客已经撤离。两人赶在离去之前,终于有机会向一对新人表示恭贺。
柯俊杰已喝的八九分醉,拉着郑东旭亲热地说,“老郑,你要加油啦!你看,结婚没那么可怕。”他看到华馨,并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仿佛她的存在天经地义。只是当他的眼光从华馨又转回到郑东旭的时候,他那挤眉弄眼的表情让华馨明白,柯俊杰把她当作郑东旭的女人了。她心想,你错了,郑东旭的女人属猴,不是我。
华馨赶紧拉着郑东旭告辞离开,免得耽误柯俊杰的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和柯俊杰寒暄的这片刻功夫,恐怕已经损失了柯氏的千两黄金了吧。
回程的路上,郑东旭向华馨道歉,怪他自己尽顾着回忆革命家史,没有给她介绍潜在客户资源。他再一次拍胸说,“明天我有个饭局,你来参加吧。这个人你一定要认识,他神通广大,经常在家大宴宾客,肯定有不少有用的门客。”
华馨狠踩了一脚油门,望着前方的路,头也不转地说,“这个人是饕哥吧?”
“咦,你怎么知道?”郑东旭很奇怪,又很快接着说,“饕哥当年在京城呼风唤雨,也算是皇亲国戚,他的二舅如果不是政治斗争失败,现在至少也是中国前三号的人物。”
华馨心里却想,饕哥会不会将王梦萍的下落告诉郑东旭呢?
她简单回答郑东旭,说因为燕大校友会会长的介绍,曾见过饕哥一次,但是婉言谢绝了他的饭局邀请,“明天我另有饭约,推不掉。”
这倒也不是虚言,因为她的确有约,是莫倚澜的安排,约了她和顾明宇一起吃晚饭。
和饕哥相比,华馨当然对这个久闻大名的“明宇哥”更好奇,也更有探究的兴趣。而且,顾明宇是做风投的,没准儿他才能真正给我介绍客户呢,华馨这样想着,对第二天的会面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