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



好友老陈,湖湘人士,性情男儿,孝子也!去国多年,宅居华府,默默耕耘,终得春华秋实。人到中年,思乡念母,人之常情。老陈久有夙愿,春节回乡与父母同喜同乐,再次感受下久违的春节记忆和浓浓的家乡情,今年终得闲暇,老陈背上鼓鼓当当的行囊踏上春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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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洛杉矶转机。洛杉矶以前去过两次,来不急细细地品。某日得闲,老陈想邀两三好友,从洛杉矶出发,沿著名的一号公路,往旧金山方向奔。听说这一号公路,一边的悬崖峭壁长得是刀削斧劈,一边的太平洋又出落得碧波万顷。沿途,阳光,蓝天,草地,老加州风情,美得令人凝神屏息。著名的洛杉矶国际机场,老陈十分地不以为然,无花生屯国际机场的简单明了,更无北京机场的磅礴大气。人多,无序,闹哄哄地,加几个人贩子和拉皮条的,加几个兜售小旅馆生意和卖包子的,加几个卖切糕的,就勾起老陈对旧北京站的全部回忆。洛杉矶机场明显地偏爱人民币,对中国人民表达出善意。厕所门口标有中文。男厕所上写的是绅士,女厕所上写的是妇人。还别说,光用裤子和裙子区分男女,现在真不容易。不过,妇人应指已婚吧,不结婚就不能上厕所?洛杉矶政府,小心有人诉你。当然,现在的年轻人太随便,谈几天恋爱,淑女已升华成妇女。妇人与妇人之见,两字之差,似有贬意。老陈家乡的女红卫兵瞅见,没准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清晨六点,飞机降落香港。推开舷窗,抬眼便见令人心醉的晨阳。二十几小时前,还在花生屯几十年未见的奇冷中哆嗦,心寒得像加拿大的千年冰河。香港的晨阳,笑眯眯的,温润如斯,一如老陈喜欢的皮蛋瘦肉粥,看一眼都暖和。2004年夏天,老陈和小陈夜观维多利亚港,海风轻拂,灯火斓姗,高楼层叠,如幻如梦。清晨的香港,还未揭开车水马龙的面纱,远离尘埃,远离中环的繁华和喧嚣,洽似身段娇好的少妇,动作舒缓地练着瑜伽。从香港机场坐小巴去深圳的皇岗口岸,120人民币,合算。小巴经过的青马大桥,太漂亮了。全长2,160米的悬索式吊桥,跨在海面上,大鹏展翅,正欲飞翔。从桥上看过去,青山碧海,船如浮在海面上的贝壳,贴在海的胸膛,含情默默极尽缠绵。几座小岛,围棋子样地散开,东一个, 西一个,看似无意,细琢磨韵味悠长。视野里,没见老陈喜欢的粉红燕鸥翩然飞舞,也许,欣赏它们俯冲入水捕鱼,要等到夏季。


一个人的旅行,孤单,累。回国,却总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指引。大年三十,推开家门,年迈的母亲笑得无比地慈祥。

(二)

与父亲走在深圳的大街上。父亲老去,风吹起来的白发,每一根都见证过艰难的岁月。父亲话少,越来越少,可能他想,生命不过是开花结果凋零,弹指一挥,金戈铁马,美好的人生之战早已打过,无需再啰嗦。过年其间,深圳的店铺大多歇业。路过一家北京布鞋店,父亲说:大年初七,鞋店开门,跟你买双布鞋带回去,布鞋透气,舒服。1977年的某个深夜,父亲用的是同样的语气:青年自学丛书到了,不好买,我今晚就去排队。父亲老去,仿佛是街边那杆苍桑的路灯,光芒渐弱,风吹雨打中,坚守着,照耀一程算一程。晚上,把新歌《时间都去哪了》听了三遍: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这歌太煽情,听着心里堵。


老陈又一个人跑到深南大道,漫无目的的走。三十几年前,从家里的凉台看深南大道,光突突的,什么也没有, 往文津渡那边看,甚至看得见巡逻的英军。如今的深南大道,已是世界最著名的商业大道之一。摩天大楼刺穿黑夜,灯火妖媚,纸醉金迷。走着走着,突然想吃一碗牛腩粉。三十几年前,初到深圳,老陈在路边摊吃过一碗,两根绿色青菜,著得稀烂的牛腩,盖在白色的粉上,一口嗦下去,顿觉此生足矣。在某饮品店的门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深南大道人来人往,车走车停。三十几年了,深圳成长了。三十几年了,老陈去国离乡,纠结憔悴,身心疲惫,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大过年的,不想再批评与自我批评,还是林语堂先生说得好:人生不过如此,且行且珍惜。拿出手机来,给在长沙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声若宏钟,听上去非常健康,显见中央的扫黄有了成绩。我们侃了侃人生,这个时代的浮躁和薄情,也谈了许多的革命道理。打完电话,老陈又发了句电视剧台词给他:结局早就注定,我们的演出只是照着剧本。朋友回一句:何意?老陈再回一句:你懂的。

爱你们的老陈于美国花生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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