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心人。”
“是你骂我陈兲?!”我问。
“是的,是我。”
“你是殷家的间谍?”我又问。
“真聪明。”
“为什么让我喝你的血?”我再问。
“受人之托。”
“谁?”
秦卉没回答,问我:“很难受是不是?我给你解脱!”
她说完,一点点地展露出她的美艳。她的美艳填充着我意识,推挤着我意识空白之间的黑白界线。那最后一段黑白线条,拴住了我的身体。我拿出手机,弹出上面的电极,碰在我胸口,按下了键。我解脱了。
等我能活动手脚的时候,我的脉动恢复了正常,秦卉也重新包裹好了她的美艳。我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机电棒,愠怒地向她逼过去,她没示弱,摆好了架式,那招式与我在警员培训学校学的类似。她手里握着个手机,也有电极,与我用的一样。难道,她就是蔡蓉说的线人?
“验证码?”我问。
“自己去看你车牌。”
“你就是线人?三面间谍啊,哼?”
“哼,迟钝的人!你早就该想到。拍卖保留价是多少?“
“我不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怎么保证薛梁高价拍得?”
“我告诉你竞叫方法。这次竞拍用的是速胜式拍卖,如对手加价50万,你加100万;如对手加100万,你加50万。如此,只要你始终出价在前三名,又肯加价,保证拍到。”
“好,照办。”
“秦卉,薛梁肯定会来竞拍?”
“肯定!”
“为什么?”
“他比特币发了,挣了三四百万美元。他说,他有的是钱,不缺这一毛,如能拍到小树林,重新踩在殷家的根上,爽!”
“你身为殷家的人,他这么说,你不生气?”
“生气有何用?吸他的血最实惠。”
“你是殷家那个长老的手下?”我问。
“交易没做成,不能告诉你。”
“什么交易?”
“再来一杯果汁?”
“再见!”
“等等,这个你收好。”秦卉追上来。
秦卉交给我薛梁的假护照和机票复印件,我接过,逃出了秦卉家。我骑上哈雷时,想,这殷家女人的血,名不虚传啊。这殷家,女人一个比一个强,男人怎么在那混 得下去?秦卉那么可人,自己送上门来,我却不侵犯她的美艳。她恨伟人,会不会因此恨我?不知道秦卉为那个殷家长老服务。我当心她的长老也来竞拍,所以没让 她知道保留价。光知道竞叫方法,是不能保证拍得小树林的。因为,我可以通过竞拍枪手来控制,要谁赢,谁就赢。这种随心所欲的控制能力,是不是有一点伟人的 风范?
我回到家,看到高诚和林郁音都在那。他们说,刚才麦克又来烦殷姐,他们把他赶走了,在这等我回来。
“怎么回事?麦克来劲了?”我问殷晴。
殷晴厌烦地说:“都是我妈捣的鬼,将他招得来。不过,他很快就要滚蛋了,下星期三早上的飞机,这几天,我们躲着他点。明天,我们去观音寺。郁音,诚,你们俩去不去?”
“不去!我得复习功课,最近排练占了太多时间。”高诚说。
“殷姐,我也不去了,不想当灯泡。我们回家了。”林郁音说。
高诚和林郁音走了。
“软件的问题解决了?”殷晴靠上来问我。
“解决了。他们很满意,又订了十套软件。这是四万,剩下的钱,他们以后给。”我拿出四沓人民币。
“真的?你这么厉害!”
“是的。当然,莫西帮了不少忙。”
“怎么回来这么晚?”殷晴问我。
“嗯……装软件花的时间长了点。”
“我打电话给秦卉的公司,他们说,你和她五点半一起走的。现在七点半了。”
“我去她家拿我忘在她那的衣服。”
“嗯?”
“我买燕尾服时换下的。那天正好遇见她,搭她的车去薛梁的酒会,走时忘拿了。”
“在她家呆了那么久?”
“是的,聊了一会儿天。从她那了解了一下薛梁的情况。她的公司帮薛梁炒比特币。”
“哦。饭热在锅里,快去吃吧。”
吃完饭,我看了看秦卉给我的东西。薛梁的机票是两个星期后去泰国的。我又翻看了他假护照上的签证,他去的地方不少啊。跟据签证上的日期,可以推出他的路 线,是从泰国,到巴西,再到洛杉机。这条路线,他已走过好几回了,一路风光无限啊。估计,他在洛杉机东面的罗兰岗豪宅别墅正半空着喜迎主人呢。
我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薛梁可能要逃。”将假护照和机票复印件马上传真过来“他说。
在发传真的时候,我要我父亲推荐一个可靠的竞拍枪手来哄抬地价。我父亲听了我的枪手竞拍法则,感叹道:“想不到,拍卖可有这么多黑箱操作,这金融秩序怎么好得了?”父亲,这不叫黑箱操作,要叫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
“那当然。我的枪手竞拍法则违反了哪条法律?”
“没有。”
“就是。一切为了扳倒薛梁!干他的!”
“好好干!陈一大!”我父亲说。
星期六一早,殷晴和我去了邻县的观音寺。我俩顺着人流进了山门,先进了香。在第一座大殿里,供着个笑口大开的大肚弥勒菩萨,殿门两边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殷晴要与大肚弥勒合影一张,照完,她说:陈天,这红尘滚滚,唯有这大肚弥勒能忍能笑,能容纳百川。这上面说,不忍便生百病,不忍便生百祸。依你我的脾气,可能都做不到,所以要受病祸之苦了。”
我说:“殷晴,不要听这个只知傻笑的胖泥人的。忍是自加的缠缚。有些事,你不去改变,就得忍一辈子。我宁可受苦,也不愿忍!”
旁边的一个老尼听了我这番言论,直摇头,说:“施主知道进寺参佛,夙植善根,与佛有缘。贪嗔痴,乃轮回孽障。唯有坦然趺坐,浮云看透,春梦睡穿,方保善根根基。无忍悲难路,有容喜欢天。”
我知她是好意,但嘴上却说:“老师父,就算我胡言乱语,你也该忍着不说,自在一旁,默念佛法去,方显菩萨度众生的气量!”
老尼听了,高声念句:“南无阿弥陀佛!”走开了。
殷晴嗔了我一下,说:“佛门重地,不得妄语!”
“殷晴,你这几句话,颇有师太的风范啊。”
“我真的成了师太,你还会这般说笑?”
“你如真在这做师太,我便将这寺推平了,盖个音乐学校,教教这班傻等傻忍的呆子,别在这胡扯命理,误人终生。我要告诉他们,这贪嗔痴乃生命的原动力,如同 音乐中的不稳定和弦,没了它们,天下的曲子一个调,就像这些呆子们敲的木鱼,撞的钟,笃笃笃笃,咣咣咣咣,苦涩乏味,太难为听了。”
“陈天,你又在胡说了。你的骨子里的邪火,非要烧平这世界,才会罢休么?”
“哼!是又怎样?”
我俩进到里殿,殷晴拜观音求签去了,我则旁顾两侧,觉得这四大金刚很酷,他们立于东南西北四方,皆以怒目示人,煞是威严,人是唬着了,鬼却吓不着,不知如 何保得佛法大雄无畏。这东南西北四大天王中,我最喜欢名为“多罗叱”的东方天王。他手持琵琶,用音乐劝使众生皈依佛教,而不是用那笃笃笃的木鱼疙瘩唠叨, 也不是用那震耳欲聋的钟声说教。这一点,我与他心有戚戚焉。我冲他拜了拜,心中祷道:“如有缘相见,定结为兄弟。”
我问殷晴求了什么签,她低头不语,说:“走吧,给你求个玉坠去。”殷晴给我求了个玉观音,给自己求了个玉葫芦。我则求了一对欢坠子,上面雕着两只首尾相连的獾。据说獾结为夫妇后,形影不离至死不渝。
从观音庙出来,我俩去访了访当地的名胜古迹,游玩到天黑才回家。走了一天的路,我帮殷晴挑破了脚上的水泡后,一齐倒头睡下了。
星期天一起床,殷晴又去收拾花园。她买了好多花种下,让这院子百花齐放,热闹却又不失雅致。
殷晴在花园中忙的时候,我在房中打理比特币,与莫西通了电话。”一大,从今天起,你得开始清仓。再向后,做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你要一点点地卖。如一万多个一下卖出,就是砸自己的盘了。”
“薛梁买了多少?”
“他投了一千多万,现在值一千六百万左右。”
“我们本来是要让他赔钱的,他反倒赚得比我多!”
“别急,时候未到。要确保他赔钱,就要在他割肉的时候,将他挂出来卖的通通买进。一般在低谷时,没人敢买低价抛出的货,这样,他如果有一部分货卖不出去,过了低谷涨回去,他就不赔了。”
“那就是说,我们要准备好一千六百万美元?”
“是的。”
“我有四百万左右,可以盯着他买。你的比特币一卖,有二百多万,剩下一千万,你得想办法。”
“哪里去弄那么多钱?”我苦恼道。”只有做空了。”莫西说。
做空就是先从期货市场借货卖出,再买进归还。如行情下跌,高出低进就是差价利润,如行情上涨,就赔了。做空风险大是因为赚的有限,赔起来却没个底。比如, 做空一股票时为10元,就算那股票崩了,一文不值,不过赚10元。如那股票飚了,涨个1000倍,就赔1万了。这还不算你借贷时要付的利息。
“什么时候可以做空?”我问。
“还没算出来,这比特币的水太急,完全没有约束,风险太大。最好不去做空。不用做空,薛梁肯定也会赔的。因为比特币崩盘后,价格可能在40到100之间。他就算不抛,也腰斩了。”
“腰斩?太便宜他了,我要割他的喉!”我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谁饶了高叶民?谁饶了我拉琴的小指?他爸是个大贪官,还害死过人!”我把高叶民的事给莫西说了。
莫西义愤填膺:“居然有这种事!一大,我们整死他!”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我将我拥有的比特币分成了十份,一份份尽可能高价地地向外卖。如果卖完能有二百多万美元。其中190万美元不能动,因为给商依依做抵押了,只剩四五十万,离千万美元太远了。做空吧,我想。
我开始盘算着如何做空了。我找了个能做空比特币的交易中心,读了读他们的做空协议。里头的霸王条款颇多,比如要先付“20%的定金,如违约,定金没收“,“超买了的话,要被强制平仓“,但对超买却没有很严格的定义。为了扳倒这狗日的薛梁,就算是霸王条款我也认了,拼了!
要吃下薛梁的一千多万,就要有二百万的定金。满打满算,我现在只有四五十万美元可用资金,缺一百五十万,向谁借呢?这人又要有钱借得起,又要肯借,又要能保密,又不使坏,又不婆婆妈妈。我想来想去,找不出一个人。我烦闷之极,换上运动衣,出门去了。
“陈天,你去哪?”殷晴在花丛中站起来,问我。
“田径场上跑圈!” 我应道。
我在田径场上跑得大汗淋漓,仍想不出怎么借出这么多钱。我回到家,戴上拳击手套,拎上拳击垫子,走到小树林里,将拳击垫子包在花园中的那棵大树树干上,展开了对大树的无情痛击。
“陈天,陈天!不要打那棵树!”殷晴跑上来,制止我。”为什么?”
“云雀的窝在上头呢。不要把它震下来。”
我抬头看了看树梢上云雀的窝,又看了看天,找到了空中那只孤独的云雀。它飞了一会儿,又停在了演出厅的顶上。我嘟囔了句:“对不起。”
“陈天,你最近很燥动。能告诉我为什么?”殷晴脱下她手上的园丁手套,依进我怀中,双臂圈着我的腰。
“因为,我感到了你的不安。”我说,我脱下拳击手套,将她拥入怀中。
“陈天,你太敏感了。不要担心我。你努力把小树林拍卖个好价。薛家倒了,是对林暮云和高叶民最好的慰籍。”
“林暮云……她真的随高叶民去了?”
“是的。这棵树……是她生命的终点。”
“难怪,你一直留着它。”
“是林郁音要留着它的。这棵树,是她生命的起点。”
“你什么意思?”
“林暮云和高叶民在这树下做爱,怀上了林郁音。”
“高叶民不是结婚了吗?怎能……?”
“是林暮云主动的。她爱他。”
“难道不可以藏在心里么?林暮云不是当时要离开这,南下去深圳?”
“她要高叶民帮她保管证据,一份保命的证据。高叶民对天发了誓,她仍不放心,要怀上高叶民的孩子作为抵押。”
“这个借口太离谱了!高叶民不能拒绝么?”
“我想。他可能不想拒绝,也不能够拒绝吧。”殷晴说。”为什么?”我问。”因为林暮云是殷家的后代,她与高叶民在这棵树下接吻的时候,自己咬破了舌头。”
“唉。你们殷家女人的血……”
“有什么用?高叶民仍走露了风声,招来杀身之祸。”
“唉!都是忍不住的人啊。”我叹气,抬头看天时。有水珠落在我脸上。一点两点地。那云雀,飞了回来,钻进树上的巢里,缩在里面啾啾地叫。”殷晴,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歌剧《图兰朵》的最后一次正式彩排。下午,学生们冒雨陆续到来。伍妹也来了,她带了省电视台的人来踩场地,准备录制下星期四文艺汇演。省文化局的人 很重视《图兰朵》这个节目,要当成榜样宣传。人很快齐了,不用催促他们自发地排好队,一幕幕上台过场。管弦乐队在指挥的协调下,与台上的演员互动。我已退 居二线,与伍妹一起坐在台下看效果。看着这些青年学生越发老成的表演,我心里十分激动,这歌剧《图兰朵》片段算过关了,再往后就是鼓励演员们发挥,演出情 感来,方成精品。
在排练的间隙,伍妹跟我聊了一会儿。”伍妹,你这个大忙人,又是演出又是公益的,专程到我这来,为我牵线拉生意,我很感动啊。”
“陈天,我们不是朋友么,应该的。对了,你和殷姐两个这么般配,为什么不结婚?”
我说:“殷晴的妈妈有点反对。”
“我也听说了。她妈妈的确有点不可理喻,让人费解。”
“她妈妈总说,我是陈一大。”
“陈一大?”,伍妹笑,说:“你和殷姐那么多的二人合奏录像,别珍藏着自我陶醉了。拿出来,我让人编辑润色一下,送给殷晴妈妈一份,让她看看,她拆的是一段什么姻,让她看看这世上有几个陈一大!”
“那谢谢你了。我去拿。”我去取了DVD光盘,交给伍妹,跟她说,“别让殷晴知道了。”
伍妹收好DVD,与殷晴又聊了一会儿,离开了。
《图兰朵》进入第二遍排练,我正在留心林郁音的首席小提琴独奏,倏地瞅见,高诚前几天用的音箱矩阵被拆下了,换回成六个传统大音箱,音响效果差了些。我从椅子上起来,走向音响控制室。我推开门时,听见殷晴轻声问高诚:
“还差几个?”
“五大一小。”高诚说。
“你再好好想想,会在哪?”
“想得到的地方都找过了。”
“找不到就麻烦了。”殷晴说。
我问:“你们在找什么呢?”
殷晴吓了一跳,一看是我,就说:“在找螺丝。”
“要我帮着找么?”我问
“不用。”殷晴说。
“对了,高诚。以前的小音箱怎么不用了?还是小音箱的效果好。”我说。
高诚挠了挠头,说:“大音箱,零件少,不容易坏。”
殷晴也解释道:“高诚的水平高了,返璞归真,用大音箱也行。再说曲艺比赛的时候,受场地限制,不一定能安装那么多小音箱。”
“对对,很对。现在的排练要开始针对曲艺比赛了。提醒得好。”我离开了音响控制室。
我接着在台下听演出效果,按曲艺比赛公布的评分标准,不满意的地方,一一用小本记下,让小组长分发下去回去再练。这《图兰朵》片段用了20分35秒,近乎完美。我把所有演出的人聚在一起,发表了一通演说,把所有人夸了一遍,特别表扬了几个优异分子。
“同学们,你们都做到了,做到了你们五个月前的誓言。你们的成功就要被你们的父母认可,成为你们老师的自豪了。在下星期四晚上,尽力地发挥你们的艺术热情和才干吧!”
我这样结束了演讲。台下的学生和老师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图兰朵》排练完,一些参加曲艺比赛的候选小节目也上台一一排练。林郁音和几个学生找到我和殷晴,说:“陈老师,殷师母,下星期四晚上的文艺汇演,我们想请你们表演一个节目。”
殷晴一听就跑,说不演不演,被林郁音拦了回来。林郁音说:“殷姐。我这么怕登台的人都演了。你这演过一千多场的前辈不上台怎么行?”
殷晴无奈,就说,“那就来个提琴竖琴二重奏凑数。”
“什么曲目呢?”有个学生问。
殷晴正认真地想,另一个学生怕她想得反悔,叫道:“先排上节目表,到时你与陈老师即兴发挥就得了。就这么定了。”
经这些学生一闹,我才想起我的提琴在打斗中毁坏,要一把新提琴。我想起了鬼琴瓜奈里,好久没碰它了。它在银行的保险箱中,最近忙乱,把它忘得干净。晚上我去银行的保险箱,将它取了出来。”殷晴,星期四晚上的文艺汇演,我们演奏什么曲子?”
“就用泰坦尼克号的《我心依旧》吧。”
“好,我们一起来谱这提琴竖琴二重奏的曲。”
我打开电脑,调出五线谱编缉软件,与殷晴一齐边谱边奏。我俩花了两三个小时完成谱曲,演奏了几遍,定了稿,打印出来。
“殷晴,当杰克和萝丝在船头沐风飞翔的时候,他们会想到那巨轮会沉么?”
“陈天,谁想得到呢?至少,他们经历了一段幸福时光,那几分钟,足够回味一辈子了。”
殷晴说完,上楼睡下了。
我睡不着。起床下楼擦拭鬼琴,想起了做空的事。做空一千万美金,至少要200万的资金。这鬼琴值一两百万,拿去做抵押,加上我的四五十万应该够了吧。我打定了主意,明天送鬼琴进典当行。
我对鬼琴说:“瓜奈里,我的瓜奈里,轮到你做贡献的时候了。为替你的主人报仇,你得委屈一下。”
我收好鬼琴,打开电脑,又下了几个卖比特币的单,上楼睡了。
“陈天,云雀在那!”殷晴在说梦话。
我爱怜地吻了吻她。对不起,我的云雀。明天,我就要把你的巢拍卖了。你会恨我么?
一早起来,殷晴去落实音乐学校的临时场地。如果今天的小树林拍出去,我们只有一个星期时间打包迁校。小山坡那边,如不出什么意外,两三个星期后,我们就可开进去平整地面,建个临时教学楼了。在此之前,我们的学校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带着的鬼琴去了典当行。典当行的人开始不相信这鬼琴是真的古董瓜奈里。我给他们看鬼琴的十字架商标,还有那商标边封在漆中的希腊文缩写JHS。他们的典当师看了资料,信了。
“可这琴有点损毁。”他们的主管说。
“这点小瑕疵,不影响音色,反增这琴的神秘魅力。”我说。
我给他们讲这鬼琴头焦痕来的来由。讲文革时,杨月池躲着听高成晓拉琴;讲杨月池叫高成晓快跑,自己却被捕遇难;讲杨月池死后,高成晓没了知音,从山崖上跃 下的身影。我给他们讲琴侧板上的缺口的来由。讲十六年前的冤案,讲这提琴如何陨落受损,讲高成晓如何冤死,讲林暮云如何殉情。他们有那个时代的过来人,个 个听得眼眶湿润。几个女职员受不了,出去抹眼泪了。
我又给他们看了泰坦尼克号上小提琴师的提琴照片,它将要到伦敦拍卖行拍卖了。”一把拉不响的小提琴开价都一百多万美金,维护得这么好的琴难道不值两百万美金?”
“你给我们拉一段听听。”
我架上弓,一曲《纪念曲》在典当行响起。
“这么名贵的提琴,你为什么要当了呢?”主管问。
“我需要一笔钱,了结一段恩怨。”
“当多长时间?”
“两个星期。”
“这笔交易数目太大,我得请示一下上头。”主管说。
我在典当行等了一个小时。在这一小时里,我一直在为我做出的决定找理由。鬼琴,我不想听你压抑的歌声,不想让你在保险箱里忍耐一世。鬼琴,如果你想自由地尽情欢歌,请你在魔鬼的天平上受点苦难吧。
“7.6%的利息。一百五十万美金。下午就能到你银行账号上。”典当主管出来说。
他让我在典当合同上签字,带走了我的鬼琴。
我从典当行出来,去琴行又买了一把提琴,回到音乐学校。办公室里有两个警察。
“陈老板,请您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什么事?”
“有关王大兴局长之死,要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上次我在拘留所里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这次是省里来人过问,请您把你知道的,再讲一遍。”
路上我给罗局长发了短信求救,罗局长回信:“少说话,不要激怒他。保持电话接通,我们会录音。”我将电话开着,放进口袋中。
我被带到警局。在那,我看到了殷晴。她正在她的笔录上签字。她也看到了我,镇静地向我点了点头。
我被安排进了讯问室。讯问室里,有一张小桌,两把椅子。
讯问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秃头警官,我不认识他。估计他就是从省里派来的人了。他在我面前坐下,也不报家门,上来就要我讲讲2011年10月8日那晚发生 的事。2011年10月8日? 那天小树林里死了只大老鼠!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推说记不清了。他提醒我是王大兴局长死的那天,开始详细盘问我,几点到几 点干什么,我如实回答了。他见问不出什么,就悻悻地说:“今天先放你走。等搜查证一下来,我就掘地三尺,将你那几间瓦房推平了。我就不信,找不出你们在小 树林搞鬼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