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之-- 驴子(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孟上来就是当街指着鼻子大骂“程驴子”,律之还没怎么,旁边着恼了部将张帆。他深知主人名字起得稍差,又碰巧天生耳大背驼,最忌讳别人骂他驴子。有人竟敢当面叫骂,那还了得!当即跃众而出,起手中双锏,搂头盖顶,朝王孟招呼过去。律之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已经太晚。但见王孟一声冷笑,起左手铜人向上招架。只听“铛啷”一声,双锏已然脱手,飞得无影无踪。王孟还是左手,顺势一记下来,砸得张帆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律之见张将军眨眼之间,给人只用一只手便了了账,痛恨得牙咬咬的,拼命耐住了气。自知武功同王孟相差很远。若是对弈,棋力至少差着两招。俗语说“棋差一招,缚手缚脚。”棋差两招,恐怕就是翘辫子了。要不翘辫子,须得寻机会,万万不可莽撞。张帆牺牲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把王孟来势阻了一阻。律之赶紧趁此机会,先拿话把他叫住,不让他马上动手。于是朗声道:

“壮武将军,”语气大大地客气,“你我同殿为臣,吃的是天子之禄,须得报答天子之恩。今庞贼,身为臣子,以下犯上,是为不忠,辜负万岁宠信,以怨报德,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义之辈,你为何要助他?程某人素知将军不但勇武冠绝,更有侠行高义。一时跟随庞贼,全因遇人不殊。我看将军不必苦恼。现有天子在此,将军若能悬崖勒马,放我等过去,吾皇万岁,仁慈亲厚,定能赦将军罪,以将军才智,日后跟随皇上,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岂非如探囊取物?”

王孟听了笑道:“闻说魏王麾下,忠武将军,聪明绝顶,我看只是一头傻驴!”

律之一愕。他因为长得难看,从小起便经常给人笑话。各式都有,却从来没人笑话他傻。今天是头一遭,倒是要好好听听。

只听王孟接着道:“我家丞相,满腹经纶,英明沉断,乃不世出的俊杰。自执政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家富足,百国来朝。是你那个娃儿皇帝能比的吗?驴子你可要想清楚噢?莫要去害死了中原百姓!”

律之原知道跟王孟说话是鸡同鸭讲,本来没有打算能说服王孟,却不曾想给他一通说倒有点带过去了。王将军真是头头是道,条条是理,仔细想来,乃牢不可破的真理。只不过律之一贯好胜,就算暗自赞同,嘴上也不能丝毫吃亏。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回复道:“哼哼,奸相自说自话,司天子职,名不正,言不顺。纵一时得逞,诸侯焉能心服?如不诛杀,中原岂不大乱,难道还有百姓生路不成?”

一席话倒也让王孟一时语塞,有些发愣。律之一看,机会来了,长枪从腋下如蛇般窜出,悄莫声的,直取王孟咽喉。

王孟是何等样人?斗嘴可能有些滞涩,打架那是本行。律之枪来,他就算是闭着眼睛,恐怕也刺他不着。此时正愁理论不过,看要动手,那是最好。举右手铜人把枪杆一拨,整个人急速冲入内档。

王孟和律之不同,律之是马上将军,长枪大马,善于远攻横扫。王孟是步将,要跟律之打必需抢到近身,而且他知道凡兵器上使到枪的人须得小心,这人手上用不用力,是捉摸不清楚的,所以不能以大力震他的兵器,因为说不定他是虚招,你一用力,他一收枪,你这边立刻就有空口破绽,他再一吐,便是杀招。状元郎超群武艺就在此显示出来。你看他这根铜人,硬是即没有架开长枪,也没有没架开长枪,用力恰到好处,紧紧靠在枪杆上,顺势朝前一滑,人一猫腰,已经近身。

律之晓得对方厉害,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冲进内档,自己长枪竟然干拿着,无从阻拦。正吃惊时,但见王孟,右手继续架着长枪,起左手铜人,对准律之左腿猛砸过来。律之临危不乱,果断撒枪,腾出手来拔出腰间宝剑招架,同时脚一登,向马的右面飞身而下。就听咯的一声,宝剑如何能挡得住状武将军的千钧一击,当场折断,铜人只阻得一阻,继续向律之左腿砸去。还好今天律之是轻装上阵,没有顶盔冠甲,下马时身体灵活,快了半拍,正好躲过。人是躲过了,马躲不过。铜人全力打在马上,直打得这匹宝马肋骨寸断。律之身体在马的另一边,就觉得铜人的劲道透过马身直撞过来,哪里还站得住,人像炮弹一样弹出,砰的撞进街边的土墙里。

王孟一招解决律之之后,也不顾他死活,飞步向前,奔下一个。

站在天子旁边还有一员副将,唐起扬。唐将军可不是白给之人。他长得虽然矮,但两膀有千斤之力,号称吴越第一力士。善舞一根齐眉棍。他这根棍非同一般,生铁打造,足有碗口粗,重逾五百斤,光就这件兵器,魏王军中没有第二人能够舞得。起扬生性鲁顿,打起仗来蛮勇无比,喜欢举着铁棍一通狂舞,数丈内飞沙走石,无论敌友,都不敢近其身,的确没有愧对他风起云扬的名字。

这时,起扬见王孟冲过来一杆铜人泰山压顶照头劈下。他蛮劲顿起,有心要考教一下王孟的力气,当下举双手,横铁棍,运足功夫,向上一挡。

王孟将军力大无穷,起扬将军臂力超人。这回真是铜锅碰到铁刷子,家家挺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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