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父亲的秘密
李小秋
同一天内的第二次出逃发生在晚上。这一次我终于逃脱了他们的监控,顺利过境来到加拿大。我们那天是住在一个靠近五号高速公路的小酒店里。这个小酒店一共四层楼,我们都住在第四层。我住在中间,张瑞恩和依左拉各把一边,而我的窗外正好有我需要的水管。于是在夜深人静的黎明前时光,我带上所有我需要带的东西,顺着水管很快地溜到了地面(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故意放我走的,因为依左拉已经在我的头发上粘了他发明的永久跟踪器,不剪掉头发就摆不脱它)。我溜出酒店后来到一个高速沿途的加油站。就在加油站,我费了好些劲,用尽我所有撒谎的技能,终于说服了一个赶夜路的母亲,爬上了她开往温哥华赶女儿婚礼的顺风车。就在快到海关的时候,我深怕张瑞恩或者依左拉之流又象天兵天将似地出现在我面前,越接近海关,我心里越是翻江倒海,以至于我真的开始胃痛了,而且痛的很厉害。就在我将我的以粤语拼法拼写名字的那本护照让那位妈妈递给海关官员时,我突然感觉胃抽筋,我不得不低下头去使劲用手顶住胃部,我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让我搭顺风车的那位妈妈说我是她的表妹,去温哥华赶婚礼,不巧可能是受凉了,看现在胃痛得紧,赶紧到家,赶时间还可以在婚礼开始前歇一会儿。海关官员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便放行了。瞬时我的胃痛减弱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反正一过关就好了。
我在温哥华市中心下了车与那位好心人告别。我在去机场之前必须去一趟我父亲在西温哥华山头上的家因为我口袋里没有买机票的钱。我知道他不在家,要是如他所说,那这时他就应该人在香港或澳门。
他的豪宅里有很多秘密,大部分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但是警报系统的密码是我的生日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每两个月我的生日号码的排列会变动一次,从一月开始就是说每一个奇数的月份第一天都应该是密码改动的日子。每次密码的变动都是第三个数字变位成为第一位,第二个三位数变位成第六,然后依次类推,这就像巴赫的“哥德堡变奏”里面的结构秘密一样既流畅又变幻多多。
我在海岸酒店的大厅里,请门房给我叫了一部的士,然后直接上山了。不知我的警惕性是天生遗传的还是后天各种缘由养成的,我决定在离老头的房子约几百米处,也就是六个屋子左右的拐角处下了车,然后慢慢走过去,一路观察一下是否有什么异常。
我没有看到或感到有异常的东西,于是我便放心用钥匙开门进去。进去后先将警报解除,然后来到老头第二门厅内那个客厅,径直走到那个貌似平常的沙发前,我习惯地先到处闻一闻,看一看,没有什么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东西,然后将窗帘小心地拉上。这个貌似平常的呆板型沙发事实上是一个隐藏的保险箱,它整个的底座都是一个密封的铁质空间,只是看不见而已因为它被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一块特制的印花沙发套下。老头在这儿总是放着那么几万块的美金现金,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象现在就用上了。以前老头送给我的各种礼物事实上我都存在了这儿。换一句话说,这个暗箱更像是我的个人物品保险柜,除了现金不是我的之外。拿到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班机的时间。最早一班机是午夜的红眼航班。一般的红眼航班都满得很因为便宜,但是今天一共有三班红眼班机飞中国,两个是直航,另一班停东京,第二天换飞机飞上海。我想我怎么都能等到一个座吧。于是我决定休息一下洗个澡就准备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得找个办法打发,如果我不全神贯注做点事,我的脑子就会乱七八糟地瞎想,再想下去别真的又将他们想到了机场把我再劫回去。就在这时,一只鸟,好像是只喜鹊落在了朝后花园方向的大窗前,在那儿叽哩啾叽哩啾地唱着,不一会儿它又扑闪着翅膀飞到了暖房的顶上往那儿一趴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好久没有动静。看着这只鸟落在暖房上的那一片刻起我就知道我要怎么打发这些时间了。
那个绿意盎然的玻璃暖房是老头平时有闲暇时的业余爱好,种花弄草。他养了好些不同品种的兰花,蟹爪莲,巴西木和棕榈树,整个玻璃暖房被那些高大,花花绿绿的植物堆得满满登登,弄得整个花房像个热带雨林,非常爽心悦目。这个貌似热带雨林的暖房事实上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因为在它的下面是一个可以逃生的地下通道。这个通道工程浩大,四通八达。它有N个进口,从老头的睡房,一楼的书房还有客房均有进入地道的入口。地道的出口在几百米外的林子里,出口处隐蔽在一棵天然大树的根部,出了林子就是公路。在离出口不远处有一个看上去类似工具间的小屋,小屋门上有一把虚掩的锁,里面放了一部摩托车。摩托的后面有一个后来安装上去的小箱子,显然是为了放东西用的。这车咋一看还以为是中国那种送外卖的摩的。我有很久没有进到地下去玩了,我想我会趁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的机会进去看看。我当时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怎样产生这个想法的,这个主意好象是自然而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后来在地道里发现的东西使我深深相信有一个神在冥冥之中主宰着某些事情-- 我居然在地道里发现我梦里的那幅素描!这是一幅看上去像是我父亲或什么人随手画出来的草图,旁边还写有一行小字“Hagia Sophia”. 这行字使我想起父亲曾经四次去到伊斯坦布尔的苏菲亚大教堂拜访的往事。这张图难道画的是苏菲亚大教堂吗?
这张看上去可能是任何一间教堂的图画被人为地打上了苏菲亚大教堂的痕迹。只是那些刻在教堂门梁上的花的形状很特别,它总使我好像要想起某些东西但又实在想不起任何东西,总之很特别,造型,连接和花纹的延续都很特别。除了这张让我有点心惊肉跳的素描外,还有一幅和这幅素描放在一起的另一幅作品,那是一幅类似木刻或拓品的大十字架。整个画的画面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十字架。旁边没有字也没有说明。这个十字架也很特别,长和宽不成比例,就像一个吃撑了的小孩把两只手臂往水平方向一伸,好像要涨开了似的。十字架的花纹很复杂,花式很难用语言形容,好象国画里的工笔画一笔一划,精雕细刻,很花费时力的一件作品。我当即用手机将这两样东西照原样“拓下”,准备回上海后与外婆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