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火辣的阳光透过公寓窗户的缝隙,倾斜地打在了屋内的木地板上和沙发上。紧闭着的百叶窗上,有个瓢虫一样的小飞虫在嗡嗡地飞着。陈欣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床对面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掀开被单赤脚下床,陈欣茹去了一趟洗手间。站在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陈欣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秀的眉毛,有点儿凸起的性感的嘴唇,脖子细长,肩膀圆润,皮肤细腻且白,光滑得像是凝脂。青春真好。陈欣茹记得母亲曾经对她感慨地说过,年轻的女孩都是漂亮的。她看着自己的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突然想起了台北的父母。她已经给父母买好了几件秋衣,这次要托堂姐带到台北去。北京的衣服既便宜又好,经常能在衣服店里挑到打许多折的款式新颖的衣服。她用手托了一下自己的乳房,乳房圆滚而坚挺,带着青春的朝气。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很满意自己的身材。她看见胸前挂着的那个带着一点血红的胭脂色的小玉坠,伸手抚摸了一下半透明的玉面。玉坠的小红绳挂在雪白的脖颈上,显得很突出。自从在隆福寺街买了这对玉坠之后,陈欣茹送了刘东一个,自己把剩下的一个每天挂在脖子里。她不知道刘东戴不戴她给他的玉坠,她从来没有问过,也没有看见过。但是她每天睡觉的时候都戴着这个玉坠,用手攥着才去入眠。
从洗手间出来,陈欣茹突然想起了跟刘东的接吻。匆忙而甜蜜的一个吻。第一个吻。她走到百叶窗前,把窗户拧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去。天空晴朗,但是有些灰色。她抿着嘴唇,把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细细地回味着昨晚的那个吻。温暖。湿润。甜蜜。战栗。那个吻想起来依然让她心动不已。接吻是最美好的一件事,她想。她不怎么喜欢性爱,让男人的东西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来总是不好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会不会很疼,听说第一次总会很疼。但是接吻和拥抱是最美好的。她喜欢刘东的吻。温柔而又让人心颤。站在百叶窗前失神的想着刘东的时候,她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猜是刘东给她来了短信。她快步走回床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低头用手指划了一下手机的屏幕。果然是刘东给她发来的。
长久以来,我一直盼着能够爱上一个人,刘东在短信里说。爱上一个美丽清纯也对我好的姑娘。从大学起,我一直住在北京,先是在乱哄哄的宿舍里,后来是在和平里的一间没有热水的楼房里。每天我骑着自行车去三里屯酒吧唱歌,写歌和唱歌就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的工作。他们说把爱好和工作结合在一起是最好的,我也是这样觉得,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就像所有在酒吧里的歌手一样,我们是一群夜猫子,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在酒吧唱歌。回到家里,我继续写歌,写到黎明出现的时候才去睡觉。虽然酒吧驻唱不是很好的工作,事实上这份儿不稳定也收入不高的工作,正是我的前女友的父母强迫她与我分手的原因。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看不到前途,没有房子也没有钱的男人。从那之后我的心情一直就不太好。他们说没有经历过痛苦,就不会真正成长。前一段我看了一本书,是斯大林的传记。他年轻的时候没有钱,刚结婚的太太病了,他没有钱去给她治病,看着她死了。所以他后来有那样的铁石心肠,大概是源自对生活的一次次绝望。自从和前女友分手之后,我都觉得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那时我对爱情很绝望。每当有女孩子对我示好的时候,我都把她们粗暴的拒绝掉,因为我不想再陷入一段情感,最后得到的只是悲伤。这种情绪,影响了我的歌,歌中总是有很多无奈和没有来有的悲伤。我花了五年,才走出了过去的创伤。现在我喜欢酒吧,喜欢在里面唱歌,喜欢唱我自己作词作曲的歌。就这样我每天七点从家里出发,七点半到酒吧,八点开始唱,中间有两次休息的时间,一直唱到凌晨一点结束。
我都没有想到,我会再爱上一个人,她的名字叫陈欣茹,刘东的短信继续说。一个下雨的晚上,她悄悄地走进了我唱歌的酒吧。那天酒吧里的人不多,她没有坐在前面,而是直接走到后面,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坐下。她走过舞台时,我看见她穿着一条绿色的连衣裙,脖子上围着一条紫色的丝巾。她的样子很温柔和清纯,像是一个刚上大三的小女生。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在演出时一直看着我,在我唱得好的地方给我频繁地鼓掌。那个晚上演出结束后,她就走了,在蒙蒙细雨里坐上出租车走了,就像是一只小猫,好奇地转了一圈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去了。那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在哪里,是干什么的。我想她是一个大三的学生,看书的时候累了,到酒吧来听听歌。为什么觉得她是大三而不是大二,我不知道,我就是那样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像许许多多来过酒吧又消失了的女孩一样。第二天在我唱歌的时候,她又来了,还带了她的堂姐来。她们依然坐在后面靠窗的角落里,叽叽喳喳的讲话,不断地给我的歌鼓掌。从第二次见到她的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了她,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那天演唱结束后,她走到舞台边,告诉我她是电台的主持人,请我七夕的时候去她的节目唱歌。她对我的歌似乎很熟悉,而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个主持人。七夕的凌晨我去了她的电台,在那里演唱了一首新歌和几首老歌。我站在演唱室里,挎着吉他,看见她坐在播音台的红色转椅里,头上戴着白色的耳机,显得既美丽又帅气。我看着她在话筒前娓娓道来,话语亲切而感人,就像是听众坐在她面前。节目做完之后,我送她回到她的住处,然后骑车回到自己的住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觉得很想她,第一次觉得很失落。好久好久我都没有这种想念一个人,思念一个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失落和孤单。我总想起她坐在播音台上的样子。红色的转椅,白色的耳机,娓娓道来的话语。她有着一双长长的睫毛,瘦俏的脸颊,笑的时候有一点小酒窝。那天我有些忐忑不安地约了她下班后出去吃饭,她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去了一家幽静的餐馆,在那里吃了两个小时的饭,点了松鼠桂鱼和两个菜,她吃得不多,但是聊了很多。大多数时间,我在聊我的歌,她在倾听,微笑地看着我,样子很迷人。那天送她回去之后,像是有一阵雷电击中了我,我突然意识到,她就是那个我一直在等待的人。她就是那个我一直盼着爱上的人。她是上帝送到我面前来的。我知道我爱上了她。第二天我继续约她出来,我们去了隆福寺吃小吃,她送给了我一个很好看的玉坠。我把玉坠放在钱包里,天天带在身上。晚上回来之后,我睡不着觉,没有心思做事,心里一直在想她。那时我知道,我离不开她了。
今天早上我吻了她,刘东在短信里继续写道。在一个雨中的自行车棚子里。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外套,像是一片花瓣轻轻地飘落,像是一片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只白色的小鸟落在枝头。这些日子见到她的时候,我总是带着心跳和紧张。她喜欢眠着嘴笑,笑容像是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在避雨的车棚子里,我拥抱了她,像是搂住了一树雪一样的梨花。她温柔地趴在我的肩头。喧闹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我听得见她的心跳,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跟她在一起,我忘掉了一切烦心的事儿。夜风从身边吹过,生命充满新奇,笑容代替了憔悴,幸福代替了悲伤。她的手插在我的裤兜里,顺从而又温柔。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她要去上班了,我们也不得不分开。她把雨衣还给我的时候,我又一次拥抱了她。我不想离开她,不想让她去上班。我吻了她的脖子,告诉她说我想她,每分钟都想她,总想见到她。我告诉她,喜欢听她的节目是因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她是一个爱流眼泪的女生,我看见她的眼睛几次湿润了,但是我看见她的眼底里是幸福的。我吻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柔软,很湿润,很甜蜜,非常迷人,非常温柔。她的嘴里有一种微甜的味道,有点儿像是草莓,又有点儿雨中的新鲜空气的味道。在吻她的时候,我忘掉了一切,觉得好像她在融化进我的心里去。兴奋,刺激,神不守舍,有一种神魂颠倒的感觉,好像身体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燃烧了起来一样。吻着她,我觉得特别特别的爱她,而且觉得很兴奋,觉得她也在爱着我。爱上一个人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很担心她不会爱上我。但是那一个吻,让我知道了,她也在爱着我。我跟她吻了很久很久,都忘掉了时间。我不想去看腕上的手表,我想要一场冰雨,把表针封冻在一个固定的位置,让时光不再流动。但是时光还是继续流动,她也不得不走了,像是一只白色的小鸟从我的身边飞走了,在灰蒙蒙的雨雾中,飞进了对面灰蒙蒙大楼。她走了之后,我在车棚子里站了许久才离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吻,想着吻她的感觉。回来的路上,穿着雨衣骑着车,我一直在想着她。一直在想着跟她亲吻的滋味。我骑得很慢很慢,心里既充满了幸福,又弥漫着无尽的失落,中间几次都想掉头回去,站在她的楼下等她上完班,把她送回家。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路上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天空很黑,雨水从路灯上落下来,打在地上,像是落下了很多眼泪,那些眼泪滴入我的心里,让我觉得心里很噎得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回到住处,我继续弹着歌曲,继续写着歌词,脑子里在想着她,想着她的浅浅的微笑,想着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面,搂着我,给我打着雨伞。夜很静,我想着那个吻,想着她的甜甜的微笑和迷人的嘴唇,我想此刻她也许正在想着我。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就掠过一种甜蜜的忧伤。我想再一次见到她,在她的对面坐下,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握在我的手心里。每一次握住她的手都是一次颤栗,思念顺着指尖传过,仿佛古老的声音在心底蔓延。其实跟她才见了几面,可是觉得好像跟她见了很久很久一样,好像已经谈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一样。想想真正的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上了。我喜欢她主持的节目,因为每天我都可以从那里听到她的声音。就在敲这段字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起跟她一起站在雨中的车棚子里的拥抱和亲吻,手里捧着她的脸庞,吻着她的嘴唇。那是多么美好的拥抱和亲吻啊。我想跟她说我真的好喜欢她,好爱她。我期待着晚上会在酒吧再一次见到她。还要有十个小时才能见到她,啊,十个小时好长啊。
我爱你,欣茹,我想你了。刘东在结尾说。Love you, kiss you。
看到刘东的长长到自言自语式的短信,陈欣茹心里觉得很感动,很甜蜜,但是眼睛又湿润了。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昨晚她一直在想着刘东,也在不断地回想她和他的第一个吻,回想每一个细节,回想嘴唇接触到的时候的那种颤栗,回想接吻的味道,回想那种晕眩和幸福。刚才在百叶窗前也还在回想。原来刘东也在一直想着自己,跟自己经历着同样的快乐和思念带来的忧伤。
我也爱你和想你,陈欣茹回复刘东的短信说。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是可以总在心头想起的。一直在想你,睡醒了还觉得晕乎乎的。一想到晚上就会见到你了,心里就觉得好激动。多注意休息,下午好好睡个觉,等着晚上酒吧见你。盼着你,等着你,吻你亲你。
陈欣茹把刘东的短信又看了几遍,才放下手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眼眶总爱潮湿,因为刘东对她讲的一些话,总能击中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陈欣茹一直渴望有一份儿全心全意的爱,但是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对爱情很失望。没有一个男孩子真正的爱上她,她也没有真正爱上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在台北,还是在纽约,或是在北京,她见到不少优秀的男孩子,但是总是没能蹭出火花来。也可能是因为她年龄还小,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而且家境好,学习好,她虽然渴望爱情,但是并没有很着急,而是采取一种随缘的态度,矜持地等待着自己的另一半找到自己。她见到刘东之后,突然感觉刘东就是她想爱上的那类人:帅气,有才,有理想,肯努力,真诚,人好。她愿意为了刘东放下自己的矜持,跟刘东真诚的相爱,不去在乎一些女生应该怎样怎样,男生应该怎样怎样。自从知道刘东也爱她之后,陈欣茹的心里是甜蜜的,快乐的。
放下手机,陈欣茹去浴室冲了一个澡,回来后正坐在沙发上用吹风机吹头发时,听见手机又响了。陈欣茹以为刘东给她打电话来,赶紧跑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来,却看见来电显示上是堂姐的号码。这两天一直在跟刘东约会和去酒吧做主持,都没来得及跟周末就要回台北的堂姐说句话。
姐,你好,陈欣茹接起手机说。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电话就来了。
小妹,这两天忙,没给你打电话,堂姐说。上次你说的带给伯父伯母的衣服,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下午给你送过去行吗?陈欣茹问。我大概五点钟左右会下班,八点钟的时候要去刘东的酒吧,帮他主持一下今晚的演唱。这样五点半到七点半之间都有时间到你那里。你什么时间方便呢?
那你六点钟带上衣服到我酒店来吧,我们一起在酒店餐厅里吃顿晚饭好吗?堂姐说。
这样最好了。
你跟刘东进展怎样了?堂姐关心地问。有什么近况吗,我好回去跟伯父伯母汇报一下,让他们二位老人高兴高兴。
姐,昨晚他KISS我了哎,陈欣茹兴奋地告诉堂姐说。
真的啊?哦,小妹,太好了,堂姐感动地说。姐太高兴了,你们进展很快啊。姐祝福你们,好好爱一个人,好好珍惜。
嗯,我知道,陈欣茹点头说。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等我们关系稳定了,我带他回台北去看爸妈去。姐,我觉得特别特别爱他。现在我体会到爱了,爱一个人,就是总在想着他,总盼着跟他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在一起就好。无论在哪里,没有他就觉得没意思,有了他就觉得很快乐。我觉得有一种好像为了他粉身碎骨都可以的感觉―――
小妹――――
嗯?
姐有些为你担心哦。
怎么了?
你太爱他了。
不好嘛?
没有什么不好的,姐很羡慕你这样的爱情。姐也曾经这样地爱过一个人―――
后来呢?
后来呢,姐不说了。小妹,姐就是有些怕―――
怕什么?
要是万一哪一天你们不好了,姐怕你一下接受不了。
我知道,他要我做他的女朋友的时候,我告诉了他,要他答应,以后他要是不喜欢我了,不要马上分手,要给我一个缓冲期,让我慢慢地接受。
你要答应姐一件事儿,堂姐说。
什么?
无论今后你们怎样了,幸福在一起也好,分手也好,你要有什么想法,先跟姐说说。我知道有些事你可能不会愿意跟父母讲,你可能会怕父母担心啊什么的,但是你跟姐讲没有问题。姐虚长你几岁,经验多,在娱乐圈也混得时间长,有什么事情,到时姐会帮你出主意的。答应姐,啊?
嗯,当然了,陈欣茹点头说。你是我的亲姐姐,有事儿我不跟你讲,跟谁讲呢?我知道娱乐圈乱,不过刘东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本分的人。他跟前女友分手后,虽然有别的女人喜欢他,但是他都没有跟别人好,因为他在等着一个他能爱上的人。如果他要是爱风流的人,早就跟别的女人好了不是吗?所以我觉得他人挺可靠的。
嗯,但愿吧,堂姐说。但愿他以后进入这个圈子不会被带坏。
姐,你一说我有些担心了,陈欣茹说。原来没这么想。哎,自从他上了我们的节目之后,现在酒吧里听他的歌的人比过去多多了。我昨晚在他的酒吧里临时帮助做了一下主持,人多得没处坐,最后都站在走廊里和挤在门口。我看喜欢他的歌的人还是蛮多的。而且,他的歌声有改变,过去的悲伤减少了不少,变得阳光了不少。
但愿刘东能保持他的淳朴,不受这个圈子的诱惑吧,堂姐说。
晚上从堂姐的酒店出来,陈欣茹直接打车去了刘东的酒吧。夕阳已经消失在通红的晚霞后面,长安街上的路灯开始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陈欣茹看见自己的身影在车窗玻璃上不断晃动。窗外闪过一幅幅巨幅广告和霓虹灯,高大的水泥建筑,古老的红色砖墙,年代久远的粗大槐树,匆忙赶路的行人和车辆。淡淡的半轮月亮在天边隐现出来,月亮上的峡谷看着像是蹭在画板上的炭笔的涂影。出租车拐进三里屯的街道,车轮在路面上颠簸着,一间间的酒吧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出租车在刘东的酒吧门口停下,陈欣茹从钱包里数出钱来,加了一点小费之后递给了司机。司机问需要发票吗,陈欣茹摇头说不需要了。推开车门踏上路边的灰色水泥地,抬眼看着酒吧门口,虽然有心理准备,陈欣茹还是大吃了一惊。还没到节目开始的时候,酒吧外面已经站了几十个人,在排队买票进酒吧。
陈欣茹!陈欣茹!门口的队伍里有几个粉丝认出她来,冲着她喊。欣茹姐,我们来看你来了!
陈欣茹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多可爱的一群听众啊。虽然在电台挣钱不多,但是能够把自己喜欢的最好的歌曲推荐给听众,看到听众也喜欢那些歌曲,陈欣茹就觉得自己还是蛮有成就感的。陈欣茹微笑着走到队伍边,跟队伍里排队的粉丝们聊了一会儿天,询问节目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歌和什么样的歌手,有没有想请到节目来的歌手。不断有人站到后面去排队,也不断有人走过来围住陈欣茹。看着眼前的这些特意来看她和给她捧场的粉丝们,陈欣茹的心情觉得很激动。粉丝们信任陈欣茹。粉丝们告诉她说,只要是她喜欢的,一定错不了,她们也会喜欢的。
陈欣茹跟门外的粉丝们聊了有十多分钟,鼓励她们以后多参与节目的讨论之后,才走进酒吧。灯光有些昏暗的酒吧里,刘东正坐在蓝色舞台的高脚凳上,低头调试着手里的红色木吉他。鼓手瞥见陈欣茹进来,对着陈欣茹笑了一笑,从一排鼓后面欠身起来,用手里的细棍捅了刘东的背部一下。刘东抬起头来,看见陈欣茹已经走到了舞台边。刘东放下了吉他,走下舞台来。当着酒吧里的粉丝们的面,陈欣茹有些不好意思跟刘东拥抱。她向着舞台后面走去,在一处凹进去的墙角站定,扭过身来等着刘东。刘东已经跟着她来到了墙角,张开双臂把陈欣茹搂在了怀里。陈欣茹的手搂着刘东的脖子,把头靠在刘东的肩膀上,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刘东身上。虽然跟刘东分开才十几个小时,她觉得好像都好长好长了。
好想你,刘东悄悄地在陈欣茹耳边说。你终于来了,一直在等着你,盼着你来。
我也是,陈欣茹仰头看了一眼刘东说。下午下班后去了堂姐那里一次,把给爸妈买的几件衣服托她带回台北,跟堂姐一起吃了晚饭,不然会早些来这里。对了,堂姐夸你来的,说你的CD上有好几首歌都不错,比在酒吧里听到的好多了。堂姐说一回去就去找罗大佑,把你的CD让他听。但愿大佑喜欢你的歌,那样的话,堂姐说就可以让滚石跟你直接签约了。堂姐正在筹办滚石三十周年庆典音乐会,十一月底在台北举行。堂姐说要是签约了,就请你去台北参加音乐会,在那里唱一首歌――――
陈小姐晚上好!金老板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站在刘东身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说。感谢你今天又来了,你看你的粉丝们都等着你呢。以后你天天来帮我们主持吧,你一来,酒吧里的人就爆满。
我会的,陈欣茹不好意思地从刘东怀里挣脱出来说,只要他需要,我就来。
小东,好好疼你媳妇儿你记住了吗?金老板笑着对刘东说。你要是对你媳妇儿不好,我跟你没完。
今天你准备唱什么歌?陈欣茹边向舞台走边问刘东说。
我拉了个单子。刘东把一张纸从裤兜里掏出来,递给了陈欣茹说。这儿,你按顺序报下去就可以了,上面的第一支歌是新写的,今天下午写的。
他们走回到舞台上。刘东坐到了高脚凳上,把吉他拿起来,横在腰部。
嫂子,你太有人气了,坐在刘东后面的鼓手站起来对陈欣茹说。你看今天人多的,都没地儿坐了。
哪里,他们是来听你和刘东的表演的,我就念几句台词――――
嫂子你太谦虚了,一看就是大主持人的范儿,鼓手说。有嫂子这样的帮着捧,刘东这小子不火都难。
刚才听见金老板管她叫刘东的媳妇儿,现在又听见鼓手嫂子嫂子的叫,陈欣茹觉得既难为情,心里又甜蜜。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刘东,看见他正在专注地调试着吉他。酒吧里的灯光暗淡了下来,舞台顶上的激光灯开始交叉着在地板上扫来扫去,木地板上的两盏地灯也开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鼓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八点:是节目开始的时候了。
陈欣茹把头发往后捋了一下,走到麦克风前,把麦克风拉到自己的嘴边,开始主持今晚的演唱。
各位朋友们,晚上好!陈欣茹面含微笑对着话筒说。
陈欣茹!陈欣茹!台下有人开始喊了起来。
我知道今天晚上这里来了很多《失眠之夜》的朋友,陈欣茹继续说。感谢各位《失眠之夜》的朋友来这里捧场,也感谢其他的朋友们来这里欣赏刘东的歌。罗大佑曾经说,“我写歌是为自己写的,一定是要自己真的看到这个世界,而不是别人说的。我在写自己的感情,不光是一个故事。”刘东是个一直坚持不懈地创作的歌手,他写的歌,里面是他的感情,也在听众里引起很多共鸣。和其他的酒吧歌手不同,别的酒吧的歌手大多在唱流行歌曲,而他一直坚持在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就在今天,他还创作了一首新歌。下面我们来欣赏他的新歌:《一个吻》。
陈欣茹把麦克风挪到刘东面前,自己退下了舞台。蓝色的舞台灯光下,刘东抬起头,刚毅的脸庞面对着酒吧里的听众,两条长腿在高脚凳上弯曲着,手里的吉他弹出一阵优美动人的序曲。
有时候孤独,有时候彷徨
有时候一个人忍不住遐想
什么是甜蜜什么是忧伤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迷惘
什么是伤痛什么是成长
什么是爱恋什么是绽放
有时候欣喜,有时候悲伤
有时候一个人想去遥远的地方
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死亡
什么是挣扎什么是遗忘
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绝望
什么是灿烂什么是辉煌
一个吻是一束阳光,把孤单的身影照亮
一个吻是一道光芒,驱散心头的荒凉
一个吻是一次绽放,把寂寞的黑夜埋葬
一个吻是一种力量,打开两扇爱的蓝窗
一个吻是一段桥梁,把两颗相爱的心连上
你是我的阳光,你给我带来力量
克服生命的绝望,融化铁石心肠
你让我绽放,在璀璨的夜幕上
让绚丽的火光,把宇宙映亮
你是我的阳光,你给我带来力量
你让我绽放,在璀璨的夜幕上
。。。。
夏去秋来,一转眼,陈欣茹已经跟刘东好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是陈欣茹感觉最快乐的时光。她从来不知道爱可以这样幸福和甜蜜,幸福和甜蜜得让她想哭。这几个月,陈欣茹跟刘东就像是刚出锅的豆沙馅儿的炸糕,火热,甜蜜,黏人。每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刘东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到陈欣茹的单位门口去接她。每当从单位大楼里的茶色玻璃门走出来,远远地看见刘东在树荫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弹着吉他或者拿着个本子在写歌词,陈欣茹就觉得刘东很像李安的《饮食男女》电影里那个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靠着自行车等着恋人的大男孩。
自从跟陈欣茹交往后,刘东的歌风改变了很多。他的歌词里加进了很多爱情的甜蜜,少了许多悲伤,旋律也变得更加优美动听,动人心魄。每天晚上在酒吧里,刘东唱他新写的歌,陈欣茹给刘东做主持。有了陈欣茹做主持,酒吧不再像是酒吧,而像是在开刘东的个人音乐会。陈欣茹和刘东在一起珠联璧合,亲密无间,让人羡慕和赞叹。他们很轻易地就把三里屯那趟街上爱好歌曲的酒吧一族吸引了过来。有个北京晚报的记者在晚报上写了一篇报道:《酒吧里的金童玉女》,记述了晚上去酒吧听刘东唱歌的盛况。记者说,刘东的歌旋律优美,歌词动人,演唱的时候很投入,他的歌声让人震撼。而陈欣茹美丽大方,声音甜蜜,幽默亲切,善于调动听众的情绪和气氛。记者说,很难见到配合这么默契的一对儿,而且他们在现实生活里还是一对甜蜜的恋人。记者说,听众们的素质也高,看着像是大学生或者毕业不久的白领,他们热情奔放,为刘东鼓掌叫好,每天晚上到了高潮的时候,打火机的火光组成了一片片蓝与红的波浪。晚报的报道刊出之后,陈欣茹的粉丝,刘东的粉丝,甚至那些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陈欣茹和刘东的,也纷纷从北京的各个地方赶来,来到刘东驻唱的酒吧。他们晚上很早就在酒吧门口排长队,等着进酒吧站个好座位。
金老板乐得眼角和嘴角增多了皱纹。他提高了酒吧里啤酒和鸡翅的价格,派人在门口收门票,门票从五元涨到十元,又涨到二十元,依然无法遏制那些排队想进来的人。经常有人打电话找金老板,说要招待客人,让金老板给留个好座位。金老板把最前面的两排桌子圈起来,搞了一个VIP区域,每张桌子最低消费五百元。每天晚上,前排的VIP区域都坐得满满的,被京城里那些有钱又热衷于时髦的人们占据。
三里屯上别的酒吧老板们在羡慕嫉妒恨金老板之余,也开始仿效金老板的做法,花钱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乐队来打唱歌。三里屯这条以三陪小姐闻名的酒吧街,一夜之间似乎变成了文化街,成了摇滚粉丝,Rap粉丝,乡村音乐粉丝,各种各样的音乐粉丝们的聚集之地。但是无论别的酒吧怎么努力,他们都无法赶上金老板的酒吧,因为别的乐队演奏得再好,却缺乏一个富有魅力的主持人。陈欣茹的主持,还有她的《失眠之夜》的铁打不动的粉丝们的助阵,让金老板的生意兴旺得像是夏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金老板的酒吧,在三里屯酒吧街上成为收费最高,人气最旺,生意最火的酒吧。传言说,阿里巴巴的马云想出几千万收购金老板的酒吧,被金老板一口拒绝了。
金老板赚了钱,也没忘了陈欣茹和刘东。他增加了刘东和鼓手的演出费,到了月底,也给陈欣茹一个红包,里面是给陈欣茹的酬劳。陈欣茹没有推辞,她觉得那是她应得的一份儿。如果要是没有她和刘东在这里,金老板的酒吧绝不会这么火。
堂姐回了台北不久,就给陈欣茹打电话说,把刘东的CD让罗大佑听了。大佑喜欢他的歌。随后,堂姐派了滚石公司在北京的人把一份五年的合同书送来,要刘东在上面签约,成为滚石旗下的歌手,由滚石录制和发行刘东的第一张CD,名字叫《七夕的夜晚》,预定在新年发行。刘东签约之后,堂姐特快专递了一份请柬给刘东,要他去参加十一月底举办的滚石三十年庆典音乐会,准备在上面唱一首歌。
一切都异乎寻常地顺利。刘东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就好象长久地被阻在一个红灯前面的跑车,等了十年,现在前面突然亮起了一串绿灯。他只要需要加大马力沿着马路开过去,就能到达道路的尽头。他已经看到了道路的尽头,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圣殿。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走上圣殿顶端的虔诚的背影。
刘东知道,面前的这一串绿灯都是因为有了她,这个可爱而又真心爱着他的姑娘,陈欣茹。
周六的一个下午,外交公寓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里,陈欣茹和刘东坐在树下的一条绿色长凳上,在看着外面的秋色。秋风吹着地上的落叶,落叶在草地上翻滚着,旋转着。金黄的阳光照在发黄发白的叶子上,叶子像海上的波涛一样,被秋风一阵阵地吹过。陈欣茹穿着一件红色的翻领外套,领口和袖口都是白的,胸前有四个白色的扣子。红色翻领外套下面是一条蓝色的牛仔裙,腿上套了一双长过膝盖的日本女生式的针织白色长袜,脚上是一双看着很温暖的棕色翻毛皮草短靴,显得非常优雅。刘东穿着一件欣茹给他买的浅灰色的厚厚的长袖套衫,腿上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黑面浅色边的皮鞋,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方格围脖。陈欣茹的两只手臂放在身后,手面扶着长凳的绿色木质凳面,身子后倾,腿在前面交叉着。她的脸微微扬起,长睫毛一闪一闪的,有些红晕地看着刘东。刘东侧坐在陈欣茹身边,两条长腿在阳光下舒展着,一只手扶着椅子面,一只手放在膝前。
落叶从他们面前被风推着滚过,有的在地上翻滚着,有的在空中飘着,有的消失在长凳的下面,有的堆积在有些黄了的草丛边,有的叶子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洼里,有的滚到了陈欣茹的靴子边。天空是一种调色板上揉进了灰色的蓝。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晒过来,把他们的影子和长凳的影子,像画笔一样涂在草地上,蓝灰色的色块叠加在黄绿色的色块上。不远处有一株火红的树,枝干上的树叶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几枚熟透了的果子垂在枝头。枝干上残余的树叶在秋风里左右摇曳着,酒红色的落叶不断地飘下来,零零散散地落在草地上。草地上是一片红色和黄色的叶子,夹杂着黄色的野花。不远处是一片小小的树林,林边有一丛丛紫色的花,蓝色的花,香槟色的花和白色的花。陈欣茹只认识白色的百合花和香槟色的玫瑰花,其余的都叫不出名字来,她想其中有些大概是雏菊,有些大概是铃兰,有些大概是勿忘我。一对白色的蝴蝶从他们面前翩翩飞过,飞过了草地和花朵,消失在树丛里。花在风里起伏,空气中传来飘来的隐隐的香味。
看着身边的刘东,陈欣茹几乎要陶醉了。有自己爱的人在身边,世界怎么能不美丽呢?爱的浪潮像是空气中的香味一样,一阵一阵的弥漫过陈欣茹的心底。刘东看着陈欣茹的长睫毛,俯下身去,在陈欣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
不要,痒痒。陈欣茹闭上眼,微微的扭动着身子说。
刘东把嘴唇下移,吻了陈欣茹的鼻尖一下,随后嘴唇压在了陈欣茹的嘴唇上。虽然已经接吻过许多次了,在刘东的嘴唇接触到陈欣茹的嘴唇的时候,她依然觉得身体有一种战栗的感觉,有一股细微的电流在身体里流过。陈欣茹把一只手抬起来,搂住了刘东的脖子,把嘴唇微微张开,让刘东吻着自己的上下嘴唇和嘴角。陈欣茹喜欢刘东吻她,刘东的吻麻麻的,痒痒的,总能撩起她身体内的一种欲望和渴望。刘东的温热的嘴唇不断地在她的嘴唇上游走着,压着,舔着,吮吸着,那种痒痒的快乐,让陈欣茹迷醉和沉浸其中。她闭着眼睛,听任着刘东吻着自己,觉得热浪自小腹上升起,涌遍全身。
有你在一起真美,陈欣茹睁开眼睛喘着气说。我觉得好幸福哦。
相爱的人都是这样,刘东看着陈欣茹说。只要在一起就好。何况,又是这么美的一个秋天呢。
你今天还没夸我呢,陈欣茹噘着嘴说。你答应的,每天都要夸我,每天还要说一百次爱我。
我爱你,刘东说。昨晚上给你写了一首诗,还没有来得及写完,等写完了我念给你听。
现在就要听,陈欣茹抓住刘东的手说,快点儿念给我。
还没有写完,只有开头还没有结尾。等写完了再念给你好了。
不,我现在就要,陈欣茹搂过刘东的脖子来吻了刘东的脸颊一下说。你看我都先吻你了,快点吧,我喜欢你念给我听。
刘东握住陈欣茹的手,十指交叉的握着,吻了陈欣茹的嘴唇一下,然后开始念他昨晚给陈欣茹写的诗:
你是春天里盛开的紫丁香
空气里到处漂浮着你的芳香
你是夏夜里一道明亮的月光
悬挂在窗前,勾起我无尽的思量
你是秋天里的一片最美丽的叶子
让斑斓的相思,充满我的心脏
你是冬日里飘落的雪,洁白而清爽
组成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在我的心上
你的红唇是一朵鲜艳的玫瑰
在梦里盛开,如一剪寒梅在雪中绽放
。。。
陈欣茹把头扎在刘东的怀里,眼睛湿湿的。每当想起刘东对她的爱,她都很感动。她依偎着刘东坐着,身子蜷缩着,肩膀让刘东搂着,手握着刘东垂下来的手,有时把刘东的手背拉过来,轻轻吻一下。
我们结婚吧,刘东俯身看了陈欣茹一会儿,突然开口说。
结婚?陈欣茹诧异地扬起眉毛说。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月啊?
那有什么?
闪婚啊?
嗯,闪婚。遇见这么年轻漂亮心肠好的一个老婆,就要赶紧娶了。
可我才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哎,陈欣茹犹豫说。这么早就结婚。。。
那有什么?刘东搂紧陈欣茹说。相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吗?为什么要等呢?你知道,好多爱情都是等黄了的,在等待的时候变化了。多少盟海山誓,多少白头到老的承诺,最后不都是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吗?那些像我们现在一样十指相扣的人,有多少最后随着时间松开了手,变成了陌生人了呢?既然我们相爱,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结婚,而要等到将来呢?你不是说,爱上我了,你就不会再爱别人了吗?
那你以后也不可以爱上别人,陈欣茹说。只能爱我一个人。
我自然不会了,刘东说。我比你大七岁,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心地单纯性格温柔善良的老婆,还一心一意的爱着我,我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能修来这样的缘分啊。我怎么会以后爱上别人呢?
那谁知道啊,陈欣茹说。容颜是可以变的,以后我老了,没这么漂亮了,你还会这样爱我吗?那时你要是成了大歌星了,会有很多更年轻飘亮的女人喜欢你的,你要是动心了呢?
我不会,刘东吻了陈欣茹一下说。你就是世界上那个最漂亮的最好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会是这样。我发誓一生只爱一个人,只爱你。我要每天都告诉你说我爱你,说一百遍,还要每天都吻你一百遍。
说话算数,到时我要给你数着,不够的话要利息哦,陈欣茹笑着说。风有点儿凉了,我们回去吧。
刘东拽起陈欣茹的胳膊,把陈欣茹从长凳上拽起。陈欣茹把手从刘东的胳膊底下伸过去,挽住刘东的胳膊。她和刘东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出了公园的红色大门,走下公园门口的一阶阶青石砌成台阶。他们低头说着话,挽着牵着,互相看着,走过路边的一家家小摊,走过公共汽车的标牌,走过街边树立的一个个广告橱窗,走过商店门口的一扇扇玻璃,走过一颗颗逐渐光秃的槐树,在一处十字街头停下,站在红绿灯下等着过马路。
我爱你,刘东俯身吻了一下陈欣茹脸颊说。那你答应了?
什么?
结婚啊!刚才问你,你还没答应呢。
哦,我不是刚才已经答应了吗?
可我没听见啊。
那你再大声问我一遍,陈欣茹说。
在这里?
嗯哈。
在这个路口?
嗯哈。
当着这么多人?
嗯哈。
不行,刘东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人太多了,人会以为我疯了。
那我就不答应,陈欣茹说。这可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陈欣茹,我爱你,你嫁给我吧,刘东对着陈欣茹大声说。
街上的人们都停住脚步,看着刘东和陈欣茹。路边的骑自行车的人也在看着他们。一辆停在路口的公共汽车上的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给他们鼓起掌来。
陈欣茹看着刘东,脸羞红了,她没想到刘东这么大声喊。
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刘东低头问陈欣茹说。
答应,当然答应了,我也爱你,想嫁给你,陈欣茹拉紧了刘东的胳膊,把头依偎在刘东的肩膀上悄声说。没让你这么大声喊啊。
陈欣茹把刘东的胳膊紧紧地挽住,让刘东的胳膊贴靠着乳房的侧面。她知道刘东喜欢这样,她也喜欢这样,她觉得这是对刘东说我爱你的一种身体语言。绿灯亮了,刘东把手伸上来,握住了陈欣茹的手,把陈欣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牵着陈欣茹的手过马路。陈欣茹的手掌摊开,把手指头悄然伸开,插进刘东的手指中间去,与刘东十指交叉的握着,迈着步子跟着刘东踏上了人行道。马路上的车很多,刘东的眼睛四处看着,手里紧紧地牵着陈欣茹,用身体挡着陈欣茹,不让街上的车辆碰到她。跟刘东过马路,陈欣茹心里觉得很踏实,因为刘东会把一切都观察好,她闭着眼睛都可以过马路。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有了他,她什么都不用担心。陈欣茹知道刘东深爱着她。她能觉得出来。过了马路后,她继续挽着刘东的胳膊,跟刘东在街上并排走。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蓝色的牛仔裙,阳光温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和刘东不紧不慢地走着。刘东给她讲着他新创作的歌。她听着,时而抬起头来看看他,时而低头看看路面,脸上是甜蜜的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