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号一响,赵慕云及高地上的所有志愿军战士,就连那些美军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志愿军的援兵到了。
一听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冲锋号,趴在地上的赵慕云等人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噌”地一跃而起,端着枪奔着阵地就冲了上去。
应该说凯恩对今晚的夜袭是有准备的。他料定了志愿军的援兵肯定会在晚上来偷袭阵地。凯恩以为援兵会像美军一样从山脚下攻上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志愿军。
工事里的凯恩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起初还是反着青光的地面,突然之间就站满了端着冲锋枪的志愿军。他们什么都不顾,端着冲锋枪,举着手榴弹,迎着子弹就冲了过来。凯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是真的。他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我的天!科尔说的真是一点不假。这些志愿军战士真的可以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他们的喇叭怎么那么刺耳,那么难听。美军本就不善夜战,一听到枪响,心里已经开始发慌。再加上那个催命的喇叭一响,工事里的士兵一个个早被吹得魂都没了。
喇叭,彻底吹散了美军的士气,更摧毁了美军坚守阵地的决心。
美军士兵根本顾不得什么军令,更顾不得四处横飞的子弹,他们纷纷跳出工事拼命地朝山下奔去。凯恩、沃尔特、托比还有怀特等人见大势已去,只好也随着败退的人潮向山下退。凯恩一边退,还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阵地。他非常想看看冲上阵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
7号阵地又回到了赵慕云的手里。
重新踏上阵地后,赵慕云举目四望,只见漆黑的夜里,五九七高地上到处飞着萤火虫般的子弹。子弹划出的曳光将漆黑的高地切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满山的呐喊声和喇叭声,震撼激荡着每个志愿军战士的心。看着这一切,赵慕云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算落了地。
陈旺冲上阵地后,捡了一挺勃朗宁轻机枪。他端着枪朝着美军败退的方向一阵狂扫。他一边扫射还一边冲着山下大骂:“王八羔子!有种你别跑,老子回来了。老子就在这儿等着你。”
陈旺直到打空了整个弹匣,方才罢手。打完后,他掂了掂手里的勃朗宁,连连说:
“妈了巴子的!真他妈的好枪,就是沉了点。这么好的枪就这么扔了。这帮鬼子!真他妈是一群败家子。”
战至午夜时分,高地上的美军全被扫清。战士们看着退去的美军,兴奋得又喊又叫,“哒哒哒”地直朝天上放枪。至此,美军占领五九七高地还不到六小时,就被坚守在坑道里的志愿军和增援部队一同赶下了山。
阵地抢回来了。
这让赵慕云感到无比的轻松。这一仗,使陈旺对赵慕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住地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后生都快赶上诸葛亮了。”
这时,一个小战士跑过来问:“你们谁是连长?”
未等赵慕云答话,陈旺指着赵慕云说:“他就是。你是谁?”
战士向赵慕云敬了军礼,说:“我是增援部队的,我们连长要见你。”
“他妈的!好大的架子。你去叫他过来。来得这么晚,还摆什么谱。”陈旺一听让赵慕云去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小战士一听,刚想顶嘴,但一见陈旺瞪着一双牛眼,端着一挺机枪,凶神似的立在赵慕云旁边,已经顶到嘴边的话又被吓得吞了回去。小战士一扭头,转身跑了。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
“小郑,他们在哪儿?”高个子边跑边问。
“连长,他们在这儿。”
“四营二连,奉命增援7号阵地。我是连长关永昌。”高个子跑到赵慕云近前,敬了军礼。
赵慕云回了礼,随即将阵地和人员伤亡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并向关永昌说明自己只是一个班长。听完后,关永昌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慕云,吃惊地说:“就你们十几个人,一直顶到现在?你们这仗打的真是没得说。你这个班长可立了功了。快下去休整,接下来的活儿全交给我们了。”
“不。我们不下去。”赵慕云坚决地说。
一听赵慕云这么说,关永昌颇感惊讶。
“这里我们地形熟,况且对美军这次的打法也有了些了解。我们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打。”说完,赵慕云看了一眼陈旺和高冒山等人。大家一听,当即表示赞同。
“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坑道再说。”说完,关永昌转身对自己的连队发布命令:“一、二排打扫战场,三、四排进坑道。”
坑道一下进了两个排,空间立刻变得窄小了许多。虽然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都被转移到了后方,但也没有让出太多的空间。所以,大家都是一个紧挨着一个坐在地上。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赵慕云向关永昌介绍起这次“联合国军”进攻的特点和自己当时的想法和打法。关永昌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赵慕云一汇报完阵地上的情况,就急切地问关永昌:“快说说团里的指示。”
听完汇报,关永昌说:“团里的指示是:这次阵地坚守作战可分成三部分。第一,以表面阵地为主,在表面阵地的争夺中,要给敌以巨大杀伤。第二,要充分发挥坑道的作用。必要时可放弃表面阵地,依托坑道,继续给敌以杀伤。第三,要发挥我军擅打夜战的特长。如表面阵地失守,可用夜袭战术将阵地夺回。这就是团里的指示。”
听了关永昌的这番话,赵慕云顿觉心里亮堂了不少,底气倍增。虽说现在阵地夺回来了,但当时决定弃守毕竟是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做出的。所以,这一直是压在赵慕云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而现在,有了这个命令就好了。这个命令解除了一切顾虑,更是对自己的一个莫大的肯定。更何况团里的指示和自己的战斗构想几乎完全一致。此时的赵慕云就像吞了一粒仙丹,感到从丹田涌出一股暖流,顺着各个关节飞快地在身体里转了一圈,整个身子顿时轻飘飘的。
那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关永昌根本没有注意赵慕云的反应,仍接着说:“你们当时放弃表面阵地退守坑道的决定是对的。而采取夜袭战术夺回阵地,更是走到了前头。”
旁边的陈旺一听,既高兴又激动。同时,他在内心深处不免为赵慕云挑起了大指,心想这小子行,事事能想在前头,做在前头,将来肯定是当团长的料。
“我们有没有炮火支援?”现如今,赵慕云最担心也最盼望的就是炮火支援。
“这个没问题。团里已经向上级反映了。上面给咱们调了三个炮兵营,炮口全对着这里。这次上来还给每个阵地配了一台步话机。有了它,我们的大炮就可以指哪打哪了。”
“太他妈好了!”一听这话,挨了一天美军大炮的战士们高兴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他们一个个拍着大腿,嗷嗷直叫,“他奶奶的!鬼子整整炸了我们一天,这回也叫他们尝尝咱们志愿军的大炮。”赵慕云看着大伙儿得意忘形的样子,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凯恩随着败退的士兵一直退到山下的营地里才停下来。他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环顾着周围的这些人,发现又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凯恩心想他们恐怕再也回不来了。猛然间,凯恩想起了沃尔特。
“不知他下来没有?”
一想到沃尔特,凯恩的心里不由得开始发慌。这一次,凯恩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以前,凯恩在战斗中从未担心过沃尔特。他一向认为只要自己在,沃尔特就一定在。但这一回,他第一次害怕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沃尔特的身影。
难道我们的“护身符”不灵了?
“凯恩!凯恩!”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凯恩从慌恐中唤醒。
这正是沃尔特的声音。
原来沃尔特一进营地,也在人群中搜寻凯恩。当他看到凯恩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营地,顿时如释重负。沃尔特挨着凯恩坐到地上。
还好,“护身符”还管用。
凯恩和沃尔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狼狈不堪的战士,凯恩禁不住又向山上望去,心想此刻阵地上的那些人在干什么呢?
凯恩退回营地的时候,距五九七高地几十公里外的马里奥的沙盘上,一面代表志愿军的小红旗又被插回到了五九七高地上。站在高地上的三角形小红旗,虽然不大,可在马里奥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桀骜不驯。马里奥双眼紧盯着小红旗,内心中充满了愤怒、羞愧和疑惑。如果没有外人在场,马里奥真想冲过去一把将小红旗拔下来,摔到地上,然后再将它踩在脚下辗个粉碎。马里奥久久未发一言,约翰拿着战报站在沙盘旁边一声不吭。
“命令炮兵,提高一个弹药基数。既然105的效果不明显,那么就换成155。命令空军,提高对高地的轰炸频率。另外,再调三个营做补充。”沉默良久,马里奥终于开了腔。
马里奥的这一个命令,让英里外的炮兵和远在汉城的空军忙活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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