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多意义上来说,我都是个胆小鬼。
第一次见我老公的时候,他约我看电影。我那时才来美国一个礼拜,在国内看电影本来就少,拜广电总局所赐, 从来不记得外国电影的英文名字。我问他电影叫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说,“Final Destination 4, 3D的,你看吗?”
“哪种类型的?”
“动作片。”
我心想,动作片我可看得多了,什么史密斯夫妇啊,黑客帝国啊的,看就看呗。
电影开场20分钟以后,我捂着嘴冲出电影院,在空荡荡的停车上嚎啕大哭。。。
从那以后,这件事成为我指责我老公的惯用说辞。他总是一脸无辜,“那真的是动作片。”
生活中的我,更加胆小鬼一点。在朋友圈子里我永远都是和蔼可亲的,熟不熟都笑脸相迎。办公室里面跟每个同事都相处融洽。人们总是说,你人真好。你真爱笑。你真是个好脾气的人。
我只是害怕惹麻烦而已。
2013年初,是我最关键的转折点。和癌症斗争了四年的婆婆病情加重,住院不起。我和老公还有公公三人轮流在病房看护,可终究无力回天。婆婆平日待人极好,每年感恩节这个时候都张罗着去店里给大家买东西。黑色星期五早上,她一定早早去店门口排着。中午时分,抱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回来,一大摞衣服摊在沙发上,没一件买给自己的。身体难受的时候不免和公公拌嘴,可从不跟子女发半点脾气。和这样一个性格鲜活的人物生活在一起,你是感觉不到病魔的存在的。所以尽管有四年的缓冲,我们一家人还是很难相信她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我26岁, 第一次跟死亡近距离接触。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害不害怕。极度的悲伤,应该算不上害怕。
冬去春来。当家中一切恢复了平静之后,我开始发现自己变了。那些曾经让我提心吊胆前思后想的事儿,突然变得也没那么可怕。谁谁谁对我不满意,不满意就不满意吧;哪部恐怖片多么多么恐怖,会比看着亲人在你面前离去还要恐怖吗?每每想到这里,心中纵有千斤重石都会陡然间变得羽毛般地轻。对人对事依旧会仔细斟酌,但再也不会因为害怕后果而绊住自己的脚。
心打开了,世界豁然开朗。
一次无意间在youtube上翻到柴静对黄西的专访。黄西,是敢操着东北口音站在白宫的讲台上给美国政界讲脱口秀的第一人。黄西说,幽默和自嘲,可以作为一种生活态度。听到这话,我像莫名被戳中要害般地猛点了一下头。因为过分小心所以心生恐惧,因为心生恐惧所以踌躇不前,因为踌躇不前而更加小心,这其实是一个死循环。给自己一个出口,把人生看做一场笑话,胆小鬼也是可以做做春秋大梦的。
我于是暗暗给自己定了规矩,不再把自己关在这个安逸无忧的小盒子里。我想走出去,看看除了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生活工作的小环境以外的世界。
这第一站,我想去看看和我的婆婆一样,和癌症做过艰苦斗争的人们。我联系了家附近的Cancer Supporting Group, 对方很客气的表示欢迎。刚刚走出癌症家庭的阴影,再回去,恐怕种种回忆会涌上心头。可是我想念我的婆婆,想念她顽强乐观的生命力,逆转了我,乃至整个家庭。
下个月的18号,再续。
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