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下半年,我和太太干脆利落地处理完国内的房子和一些家什,一家三口飘洋过海,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那时,我女儿九岁多一点。临别在机场,她依偎在外婆的怀里,在我们的又哐又哄中,不时泪眼婆娑。她外婆呢,也不时别转身去,偷偷抹泪。时间过的好快,九年过去了,昨日景象犹在眼前。如今,女儿已到外地一所大学就学了,人在千里之外。
今年夏天,在她放假回来之前,我开始整理她的房间。我把她的一箱散乱的旧资料搬出来,慢慢清理。一个英文字迹不太流畅的旧本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原来是初来咋到时候,她的一些笔记。随手翻阅,落款的年份大多是二零零六年。那年是我们家抵加国后的次年,当时她满了十岁。
今年夏天,在她放假回来之前,我开始整理她的房间。我把她的一箱散乱的旧资料搬出来,慢慢清理。一个英文字迹不太流畅的旧本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原来是初来咋到时候,她的一些笔记。随手翻阅,落款的年份大多是二零零六年。那年是我们家抵加国后的次年,当时她满了十岁。
那时移民来加不久,一切从头再来,整个家庭在一段最艰难的过程中。我们夫妇经常外出,出入各种招工讲座,了解各种用工信息,不断面试和打各种各样的零工,天黑糊糊回家是常事。
她孤单一人,留守在狭小的出租房里。每当我们出门,这十岁的女儿经常拦在门口,或用小脚倒勾着我们的腿,牵牵绊绊,滑稽地想阻止我们出门。我们又开始故伎重演,又哐又哄,好话歹话说尽。后来,她不怎么试图拦阻了,英文还没有上路,注意力开始移到中文图书上。用一点有限的中文知识,来排解孤独和寂寞。有一天,她问我,”哪一个方向是中国”?我回答,“在西边,太阳落山的地方。“太阳在加拿大落了,就升上了中国的天空”。自此夕阳西下时分,经常看到她站在阳台上,透过楼群,眺望西下夕阳的余晖。我知道,她想念外婆了,尽管隔着关山万里。有几次,半夜三更,听到她捂着被子低泣,我和太太只好爬起来,在凌晨三,四点钟的街头,带着她,找寒风里的贝尔电话亭,让远在天边的外婆隔海发声。结局往往是,小的在这头哭着哭着说了,老的在那头说着说着哭了。反而给我们平添许多烦恼。
因为英语的不灵光,开头二个学期,她的 Report Card的 成绩和评语都流于一般。学业上的负荷,心理的动荡,都潜滋暗长着。看到她漫无目的地海借中文图书,胡乱看小说,放着英文课业在一边不理,我也有些着急,说教也上来了。偏这小姑娘性格倔强,并不言听计从,既不会丢了饭碗立即装模装样看课本做作业,也不会把课本覆在小说上玩樱桃小丸子的虚招,反而明白张胆地我行我素。一来二去,我也失去耐心,说话也变直白,时常指手划脚。当时也莫往深处想。她对着干的性格,也阻挡了我,去反向思考一个小姑娘的细腻心理。
落款为2006年4月的笔记,是写给比她大五岁的姨妈的女儿。这位小堂姐,过去喜欢带着她,守着外婆的炉子边,要好吃的。日记写道, Dear sister, my dad has given me some boring learning book to do, said, this is the right way for learning. But to me, this is boring , the way boring than I thought . I know if I don't do it, he will .... I don't want to do it, I want to read. Reading help me learning too, and that will make my reading better They all are learning, why I can't do other way ? Why ? 落款是 YOUR CRYING SISTER
纸笔诉衷肠,何况那一页,还有泪水染过的淡痕。她如此委屈,去向一个遥远的小女孩倾诉,我们当父母的却还蒙在鼓里,全然未知。我的心里一击而疼。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对一个幼小的心灵如此的感受,毫无察觉,毫不体会呢?我们带她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面对横在面前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弱小的的心灵所承载的负荷,其实并不比成人世界的我们少啊。在她孤独寂寞彷徨的时候,我没有去设法疏导,为什么连倾听都忘了呢?
纸笔诉衷肠,何况那一页,还有泪水染过的淡痕。她如此委屈,去向一个遥远的小女孩倾诉,我们当父母的却还蒙在鼓里,全然未知。我的心里一击而疼。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对一个幼小的心灵如此的感受,毫无察觉,毫不体会呢?我们带她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面对横在面前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弱小的的心灵所承载的负荷,其实并不比成人世界的我们少啊。在她孤独寂寞彷徨的时候,我没有去设法疏导,为什么连倾听都忘了呢?
继续看另一篇,写在同年十一月。Dear sister, a report card ,records a harsh memory. I tried my best,right ? But in my dad's words,it is totally I didn't try hard enough. What does he expect,eh ? I already feel bad enough without his yelling at me and rubbing the stupid report card with all the energy and volume he can master. Good thing he did,he stopped after a few minutes. I strongly suspect that he was too tired to yell anymore. However, I can still hear him mutter something under his breath like didn't try,careless.....well,there is nothing interesting today except the fact that I decide to my dad, 紧接着,她用大字体,并加二个惊叹号 写下最后一句话,“I WILL PROVE IT TO MY DAD” !!
英语显然进步了,笔记鲜活地把我描绘一番,看起来象个小丑。一个父亲的神色和声气,在女儿心中如此不堪,为我始料未及。一个我期望的亲切而庄敬的良父形象,在女儿心中不经意地流失了。本来,还有点自以为是,认为多少懂点教育的道理,结果呢?我,缘于自身生活羁绊而来的感受,为什么要外泄于一个孩子呢?为什么在现实面前,我就失态失衡了呢?
英语显然进步了,笔记鲜活地把我描绘一番,看起来象个小丑。一个父亲的神色和声气,在女儿心中如此不堪,为我始料未及。一个我期望的亲切而庄敬的良父形象,在女儿心中不经意地流失了。本来,还有点自以为是,认为多少懂点教育的道理,结果呢?我,缘于自身生活羁绊而来的感受,为什么要外泄于一个孩子呢?为什么在现实面前,我就失态失衡了呢?
幸运的是,她似乎开始坚强起来,风雨中成长, “ I WILL PROVE IT TO MY DAD” !!
我心中不再清宁。我把她的这些日记抽出来,悄悄地塞进了我自己的书箱。让她移民初期带点苦涩味儿的记忆,沉入箱底吧。也让它时时提醒自己,警示自己,一个父亲应该的作为与不作为。
清理清理着,回忆开始蔓延开来。我和她有幸成为父女以来,虽然有烦恼,快乐也不少。她五 岁左右,晚餐时夹了一块鸡肉在我碗里,问我好不好吃。当听我说”很好吃“时,她开心地笑了,画蛇添足地告诉我,这是兔子肉。立即招致我一顿训斥(我不吃兔子肉)。她在泪眼中说“小朋友不要挑食”, 幼儿园老师告诉她的,让我尴尬到无地自容。还记得她从很小时候起,开始惦记父母的生日,总悄悄地提前准备着,以画画或小礼物,来博父母的开心。记忆里, 依然留存着她画的” 天使的翅膀“和” 海的女儿“,表达她对美好生活的一份憧憬和希翼。她继承了母亲的聪明,人也倔强上进,有着令人欣慰的学业成绩和学术奖牌…..
我常常以为,温暖和幸福,自小生根,就会茁壮成长。人常道,“自小温暖,温暖一生”,“自小幸福,幸福一生”,而在她成长过程中,作为父亲,我扮演的角色到位了吗?
这一路上有她,让我有机会感受她成长过程中的失去和收获,烦恼和喜悦,丰富着平凡的人生,坚强着不是坦途的移民路。
为人父亲,何其幸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