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说】《蝶恋花》 (10)

用诗歌讲故事,用图画说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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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小说】《蝶恋花》 (10)

./王露讲述生病

 

我是在你妈妈离开之后,

才进的小罗寨村,

队长说有个六八年老知青,

就住在下一门。

我铺盖卷儿还没打开,

就赶快前去拜访,

谁知道洪水发正发着烧,

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我自我做了介绍,

说是新来的知青,

我看他没人照顾,

就帮他去村里找人。

我找了队长和妇女主任,

还有团支部书记,

我催他们去找医生,

赶快上门来看诊。

 

大队的赤脚医生,

还算是有些儿经验,

问了问诊又看了看眼膜,

说可能是肝脏不对劲。

他建议队长赶快,

去联系大队的拖拉机,

明天得抓紧时间,

送去县医院确诊。

 

队长马上就派我,

送洪水发进城看病,

我下乡的第二天,

就靠出差挣工分。

到了县城的医院,

抽血做了各项化验,

急性黄疸肝炎的结论,

写上了他的病历本。

 

医生要求病人住下来,

退去黄疸才能离开,

可他是外地人,

在本地举目无亲。

我只好留在城里,

给他一点照顾,

我也不计较生产队,

给不给我记工分。

 

急性肝炎说到底,

是一种富贵病,

没有营养的康复,

只能是苦挨时辰。

那时我家有人,

在食品厂里工作,

我能隔三差五,

送上一些儿点心。

 

他住院的时候,

还不断地写着什么,

我让护士告诉他,

疗养要静下心。

我也不便对他,

提出什么要求,

其实那时我和他,

还互为陌生人。

 

他黄疸一消退就出院,

回到了生产队,

可恢复期干重活,

身上没什么劲。

队长为照顾他,

让他和妇女一起劳动,

我们就有机会,

经常聊天谈心。

 

慢慢地我了解到,

他的病是因抑郁而至,

接连受到的沉重打击,

便是他的病因。

先是他的父亲,

在一年前受到牵连,

紧接着他上大学的机会,

化成了九霄烟云。

 

拉近我和他距离的,

是朴素的同情心。

社会同情弱者,

我也不是超人。

一个原来有靠山的知青,

如今却倒霉透顶。

他已经下放了四年,

不知道还要做多久的农民。

 

我当时奇怪他为什么,

在刚下乡不久没去当兵。

“那时候你的父亲,

应该是大权在身。”

可我却是在门缝里看他,

把他给看扁了。

他压根就没想去做一个

靠父母吃饭的人。

 

你妈妈去上大学,

对他是很沉重的打击。

戏剧性的变化,

好比是当头一闷棍。

若凭他的本领,

他什么大学都能上,

可那年代要是没后门,

也就进不了前门。

 

社员们对我也说起过,

你妈妈在村里的一些事,

可你妈妈呆的时间短,

有些人印象就不深。

但水发不会忘记和你妈妈,

在一起画画的日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

肯定都心心相印。

 

我是平心静气地

听他讲你的母亲。

他赞美你母亲的漂亮,

令小罗寨焕然一新。

他把你母亲的笑声,

比作清泉畅流的声音。

他爱与你母亲一起背诵,

曾经学过的散文。

 

他称赞你母亲很聪慧,

在美术上有长足的进步。

他坚信你母亲前程远大,

也羡慕你母亲的好运。

他还赞美你的外公,

是社会里难得的好人,

他看到你外公在田间受累,

感到特别的悲愤。

 

他后来也想教我画画,

像教你妈妈那样,

可我握着锄头的手,

就觉得那画笔有上千斤。

文革开始的时候,

我还只有十岁,

我学什么都没有基础,

只有安心在农村扎根。

 

有的人受不了打击,

就会去寻短见,

可他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

并没有萎靡不振。

他仍然抓紧一切时间,

坚持练习画画,

他要在寒冬里做好准备,

迎接冰雪融化的春。

 

在当年那样的萧条中,

我看不到春天的来临,

可他对国家的前途,

表现得十分有信心。

他只怕春天到来的时候,

没储存好发芽的能量,

他说如果现在不努力,

就避免不了被淘汰的命运。

 

我问他在病房中,

究竟在写些什么,

回答的时候他支支吾吾,

倒使我感到兴奋。

后来他主动告诉我,

他在做诗填词,

对诗词一窍不通的我,

也就没继续追问。

 

到了我们谈朋友的时候,

他就教我学习诗词,

他用毛泽东的《蝶恋花》,

想引我入诗词的门。

他细心地教我区分,

诗词中的平声和仄声,

又对我解释“诗”这个字,

说诗是感情的化身。

 

记得是一个农闲的晚上,

他给了我一个信封,

里面有他的四首词,

是他那几年的作品。

他说在他生病的时候,

就是在做一些修改,

他说曾向报社投过稿,

没接受发表也不伤心。

 

他在这四首词里,

表达了复杂的感情。

这些词的中心意思是,

不能浪费青春。

当年的知青岁月,

被称为蹉跎岁月。

而水发的那些年月,

却充满着奋斗的艰辛。

 

奋斗又有什么用?

难道能帮助他出头?

他奋斗了那么多年,

不是还遭了噩运?

可他这个人真是奇怪,

在大山里还这么努力。

白天干完体力劳动,

晚上还在灯下发愤。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

他很少有时间陪我说话。

他只顾画画作诗,

抓紧着秒秒分分。

大罗溪清清的流水,

看着他也会吃惊,

怎么在这个大山里面,

来了这么个大忙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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