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节 “心中有鬼”
某天张总冷着一张脸，但没有像以往一下子就大发脾气的样子，冷冷地看着大家说：
“今天开会比较重要，特别是各个部长们，最近我不在店里的时候，店里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我今天必须当面把这事儿说出来，不说是不行的，我要是不说的话，技师们迟早会走光，被指控迟早就要完蛋的！”张总说到最后，张总出其不意地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啪”！一声，大家如梦方醒，等待张总的一顿暴风骤雨地臭骂。
张总拍完桌子后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眼眉一立，又厉声道：“怎么非要我说才行？！”大约停顿了一分钟，有一人站了起来，我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夜班的宁部长，宁部长不情愿慢慢地低下了头，开始讲述自己最近犯得“严重错误”。
原来，负责夜班的宁部长利用自己手中的职务之便，在技师工作单据中动了手脚。举个例子来说，A做了一个SPA项目，宁部长拿到单据后，故意篡改技师编号和项目，千方百计地把别的单据改成她老婆的，这样的话她老婆的日单据量和收入大大提高，而对于其他技师却成了白白劳动的受害者。据说有几次技师与宁部长评理，但宁部长死不认账，最终导致了双方冲突进一步恶化。
小芳多次向我透露，在她核单时，总觉得夜班的单子总有人乱改乱涂，找到宁长部时，宁部长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硬起来，拒不承认单子有问题，曾经因为这个小芳差一点和宁部长吵了起来。
宁部长讲完后，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张总眯缝着眼，边抽烟边听宁部长的陈述，听完后，张总点了点头，说：
“宁部长犯了严重的错误，不仅仅打乱了百康足的管理制度，不好的是，他的行为直接影响了店里的形象，更可怕的是，直接影响了技师的工作情绪。鉴于这等严重的错误，我现在决定：对宁部长罚3000元钱，而且认真写深刻检查，要把这件恶劣的行为必须向全店通报，让所有的员工都知道，要求大家引以为戒，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更不要有侥幸心理，假如再被我发现的话，可就不是罚款和写检查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是什么呢？哼哼！直接开除！直接走人！还有，工资和奖金一分钱都没有！”
看着张总严厉的表情，部长们表情个个沉重，心神不定，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想着自己的心事。我感觉其他部长也似乎做过类似的事情。我又一次转到宁部长，原来还对张总略有抵触情绪的样子，随着听完张总的最终表态，宁部长慢慢地放弃了抵抗情绪，他也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俗话说邪不压正，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宁部的小九九最终玩完了！
通过这次风波，我在有限的工作时间内开始秘密“监视”宁部长，在短短的的一周时间里，宁部长的种种行为显得一下就变了另一个人，工作也不像原来尽心尽责，心里好像憋着什么事儿一样……
一眨眼快到了年底，百康足的一部分员工和技师陆续开始回家过年，原来大厅里还有一个夜班的三十来岁的保安，人家以回家过年为由急着要走，即便大厅王部长和其他部长多次挽留人家，但都无济于事。无论是网上发布招聘保安的信息，还是时下贴招聘广告，也难求得一个保安。
各部长几乎每天不得不开小会讨论这个问题，但其结果大多都是不了了之。但张总的要求时间有限，必须尽快解决保安问题。情急之下，负责白班的和夜班的高部长、宁部长以及他们管理的服务生，开始轮流负责保安工作。据我观察，白班的高部压力其实要轻一些,因为白天没有多少客人，客人大多数是晚上来洗浴按摩，保安最大的职责是看好客人的车，疏导周围交通的活儿。而宁部长就大不一样了，到了晚上11、12点客人才真正的来消费，原本不宽敞的停车场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夜班的保安比白班的保安显得更加辛苦。疏导交通成了夜班保安的重中之重。然而没有夜班保安，宁部长只好自己和夜班的服务生轮流兼任保安。
这一下使得宁部长的工作习惯产生了巨大变化。晚上既要负责客房招待客人，同时还得抽时间去大厅外充当临时的保安。前半个小时在楼层里，后半小时到门口看看停车状况。每天中午部长们主动开小会时，我注意到宁部的表情：对开会的不耐烦，身体疲倦不堪的样子，一开会就想睡觉。甚至在张总主持的会议上，宁部长更加凸显出一幅人困马乏的样子。
虽然每一个部长和员工都在努力工作着，但百康足的收益还是不够理想。张总看在眼里，发愁不已。在会上，张总却做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决定，对店铺进行小规模的装修。在张总看来，店铺的装饰直接影响着生意的好坏。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而最终决定的。同时这也是在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张总做出的一次“赌博”。
店铺的小规模装修正式开始了。按常理来说，装修的人都是从外面请来的，与部长、服务生没有太大的关系。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宁部长来说，他的担子一下子更重了。原来宁部长除了负责夜班楼层部长和临时保安以外，还常常被张总要求他和他的服务生负责装修材料和垃圾的搬运。我觉得这就是私企与公家最大的区别吧，在私人的企业里员工除了做好本职上的工作外，你还得接受老板给你工作以外的活儿。若不情愿，恐怕自己今后的饭碗难保。干吧，你必须做得最好。像张总追求完美的人来说，任何人做得多努力，你还得顶住张总的责骂。就在这种特殊时期下，宁部长只能硬着头皮完成张总的任务。搬运材料和垃圾，这可是纯体力活啊！而且搬运的时间基本上是后半夜，搬运却成了他们夜班中最主要的任务。
每当第二天中午上班时，我无意发现宁部长的着装有了显著的变化。原本要求每个部长都得穿西装工作服，其他部长穿着，就宁部长没穿，而且还有些衣冠不整的样子。要知道，百康足对员工的着装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无论是部长还是服务生，只要衣冠不整，都会扣掉一部分工资。夜里搬运结束后，宁部长基本上都精疲力尽，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因为那么的时间紧，而是搬运后宁部第一件事就想方设法眯一会了，而且还得不被张总发现，不敢在楼层的吧台里睡，只能在隐秘的地方睡，要么在水房的桌子上趴一会儿，要么在最偏僻的客房偷睡一会儿。
一天中午，宁部长交接完工作后，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办公室，我和小芳都在，宁部长就晃晃悠悠地进了办公室里。他慢慢地坐下，双手搓了搓疲倦的脸，开始向小芳诉自己最近的苦处。我装作写东西的样子，却高度集中地听宁部长讲述最近发生的事。
自从百康足没有夜班保安和突如其来的店铺装修，使宁部长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平衡心理---嫉妒心态。那么宁部长究竟在嫉妒谁呢？是上白班的高部长。在他眼里，宁部长总认为自己做的工作要比高部长做的多，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觉得自己的功劳要比高部长多，但从信任角度来看，他觉得张总对高部长的信任却高于自己。这就激起他更加不平衡心理。无论是大会还是小会，我发现宁部长大多是沉默寡言，而高部长却是积极发言和积极讨论问题。这让宁部长心里更加不堪重负。
就此宁部长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清楚的记得，原来宁部长是那种内向、平和的人，而最近发现他容易烦躁，对工作上越来越不配合，特别是在会上，张总问他时，他爱搭不理，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偷眼观察张总，发现张总也在不住地看着宁部长，心里却想着一些心事。
我不知道那天宁部长和小芳谈话，是出于自己内心独白，还是自我宣泄，即使我反复思考过，但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仅仅两天之后，这个问题不攻自破！上班点名时，宁部长却没有在场，其他部长也纳闷，认为宁部长基本上从不缺勤，况且也没有和其他部长提前请假。就这样，一周过去了，宁部长还没来，这就肯定他已经不干了。除了他以外，还有他属下的两个服务员也悄悄地走了。
大家对宁部长的离开没有什么奇怪的，仅仅从宁部长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基本会猜出他将要做出什么样的举措。宁部长可算是这里最早的员工了，工作了起码有6、7个年头了，他在这里找到了爱情，组建婚姻，有了可爱的孩子。在这特殊时期他的离开，使原本员工不足的百康足真可谓是雪上加霜。其他的部长的工作更忙了，除了加班加点做好本职的工作，还得招聘员工等，忙得他们不可开交。
今天刚刚开完会议，我疲倦地回到办公室，发现眼前有熟悉的身影晃动，我虽然没有看到那人是谁，但他的背影却被我一眼识别出来，没错，是宁部长！其他人也看到了，只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其他人见到宁部长时，都是一脸面无表情，比起原来热热闹闹的场景瞬间变得荡然无存了。这就是所谓的世态炎凉吧。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宁部长的下一步举动时，宁部长低着头缓缓地朝张总办公室走去，还发现他手里提着水果什么的。我想宁部长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大脑飞速地转动和加以分析判断，我判断宁部长是讨要所拖欠的工资吧。同时也联想一会儿将要与张总正面交锋，必定是火药味十足。
凑巧张总刚从里屋出来，宁部长抢先跨了一大步，款款地将水果放在张总的办公桌上，突然发现宁部长表现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堵住了张总的路。我以为张总见此肯定又要大发雷霆，却见张总手一摆，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多说什么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说完张总手一背进了里屋，且把门一关，宁部长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由得低下头，很沮丧的样子，足足站了五分钟左右。
这时，管理后勤的董部长走了过来，同样也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宁志理，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走走走！”宁部长机械性的转过头来，面容惆怅地看着董部长，又机械性走出张总办公室，头也没有回，突然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
至此我再也没有再见到宁部长。但从其他部长和服务员的聊天中知道一些宁部长最新“动向”。据说宁部长没有马上离开百康足，尽然还在员工宿舍里呆了几天。宁部长很清楚，自己在百康足最困难的时候不辞而别，完全是自己心里不平衡，从而产生了嫉妒心理，张总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清清楚楚。宁部长心里明白，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学历，只会做一个客房楼层管理这本事。后来他陆续去了几家足疗洗浴店，对方知道宁部长过去在百康足工作，基本上遭到对方的拒绝。因为对方知道你原来那家店工作那么多年，突然现在不干想去另一家，对方难免会有些怀疑，更何况是足疗洗浴行业，对这种行为看的很重。
宁部长从此忧心忡忡，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老婆能不能在百康足继续工作下去。宁部长的担心不无道理，随后的几天里，宁部长的一个朋友联系上一家叫“温乐阁”的足疗洗浴中心，想把自己的老婆介绍到那里当技师。只要懂点儿本市足疗洗浴行情的都知道，“温乐阁”确实是家数一数二、高档奢侈的足疗洗浴场所，但那里是“白天绿，晚上黄”（我想读者也能理解这个含义吧）。是一家涉黄的足疗洗浴中心！听说宁部长的老婆知道后，坚决反对，宁部长被迫放弃。
宁部长的老婆的确是百康足小有名气的足疗技师，特别是点钟方面，他老婆可谓是名列前茅，更重要的是，她也是百康足中流砥柱型的技师，就从收入来说吧，每次小芳打印的技师工资表里，宁部长老婆的工资都是前三名，具体来说，宁部老婆的月收入就高达6000多元，再加上原来宁部长的5000多，这个原本在城里打工的夫妻竟有着惊人的高收入，在百康足里是绝无仅有的！而这次宁部长意外出走，势必影响老婆的收入，假如张总因自己而报复他的老婆，这个家庭就岌岌可危了。
一天中午开会时，张总简短谈了宁部长的事儿，从张总的表情上看，张总心里压着火，不想因为宁部长而再发脾气。张总明确表示，宁部长走了，就意味着他可能再也不能回到百康足了，但他的老婆却仍然可以在百康足工作。而且要求大家多关照宁部长的老婆，让她知道，百康足处理宁部长的事儿是公平的。部长们听着，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