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3的时候祁大病了。考托福太玩命得了肾炎,托福考了623分,但是休学一年。祁大跟我是小学同学,一直很要好。但是中学6年不同学。到大学竟然又考到了同一个系。我妈知道了祁大生病的事后很是怜惜,毕竟祁大也是她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妈说:你有空多去看看人家,他妈妈在国外,他爸爸身体又不好,看看有什么力气活你帮人家干着点。我答应了。当时祁大他们家挺难,他父亲好像被人撞了,轻度脑震荡,当然后来恢复得挺好。从那以后我经常去他家。祁大在家养病,大概无聊吧,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副塑料围棋,很劣质的那种,花了3毛钱,他同时还买了两本围棋入门书。每次我去看他都被他拖着下棋。结果我活儿没给他们家干什么,棋下了不少。
我其实不太愿意跟祁大下棋。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的性格。祁大天赋还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是不肯服输!照今天的话说,就是情商过高。当初那么玩命搞英语,深更半夜了也不睡觉,一个月下来体虚无比,不然也不会得肾炎。他跟我学棋,从让六子开始。结果当然可想而知。经常杀得他稀里哗啦的,全盘没有什么活棋。每次下成这样祁大就勃然大怒。把棋盘一掀,不下了!
半年下来,祁大突飞猛进地长棋。可见真的是有志者事竟成。这一点我倒是佩服他。每次掀翻了棋盘,我悻悻而去之后,祁大又把刚才的棋摆上几遍,看看为什么输,怎么下才能不输。所以养病一年把棋练好了。下到后来,我只能让祁大一先,2子局竟然让不动了!与此同时,祁大开始频繁地击败我们系里的一些“二流高手”,象盐酸,林佬,大袁等人。那几个人也奇怪了,说你丫怎么忽然厉害了?原来不是不怎么样吗。祁大嘿嘿不语。后来祁大不断跟系里其他高手厮杀,棋力也升到了大致业余初段的水平,但是唯独跟我下棋赢不了。按他的话说,我是你教出来的,棋路太熟。
祁大还是真心喜欢棋的。后来我们几乎同时到美国留学,然后失去了联系。据说祁大改行念了MBA,后来进入华尔街,最后就职高盛。若干年前海归,一直在国家证监会高层任职。前一段看到中国棋院和证监会联谊的照片,其中就有祁大抱着女儿和常昊9段的合影。常昊他们算是跟我们同一个时代的人,一转眼大家都不惑之年了。
在祁大休学的那一年,田老道加入了我们年级。他比我们高一届,但是因为肝炎休学了一年。据田老道说,他住院的时候有一个业余3段与他同一个病房。闲得没事他就跟3段学棋,这样一年下来,棋力大涨,后来3段让他2子必输,所以田老道以2段自居。最先打上门去的是李队长,然后是我。不到一个月,本年级所有的高手都败在了田老道手下。田老道从此称雄物理系。后来我们多次和田老道交手,偶尔也能获胜,但输多赢少。
祁大休学回来,到处找高手下棋,互有输赢。他发现自己水平竟然不差,由此逐步建立了强大的信心。终于有一天,祁大跟田老道狠斗了一局,输了。过了几个星期祁大又来斗了一局,竟然赢了一点。1:1平!后面他们是否又下过,谁也不清楚,因为俩人都心思缜密,输赢从来不说。但是祁大的这个战绩让大家非常意外。不得不承认,祁大性格中还是有独特的地方的,更适合博弈。
我和轱辘后来都跟李队长厮杀多次,基本赢不了棋。跟田老道磨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四的时候我开始分别跟轱辘和李队长下番棋,一周下一局。结果这二人都挡不住我了。先是轱辘在3:3战平后连输了7局,后是李队长和我战成3:3平后连输了5局。因为以棋会友,我跟李队长后来成了好哥们。李队长不算帅,但是男子汉气概十足,从小就很讨女孩子喜欢,不像我们这么书生气。大5的时候李队长就谈成一个非常出色的女朋友,让我和玮如几个哥们羡慕得不行。大约也就是在这个期间,祁大来挑战我一局,但是输得非常干脆。这是他挑战的最后一局,以后他再也不跟我下了。
与祁大同时崛起的是吴班长。吴班长非常聪明,是块好料。怎么形容呢,往好了说,那叫韬略满腹;往不好了说,那叫一肚子坏水。吴班长说他和我很象,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胸藏甲兵,大概暗指我那次搞了孙膑赛马的事吧。我完全否认,因为我做事还是有底线的。吴班长平时做事还算够朋友,但是偶尔也搞点小动作,让人哭笑不得。有一次在图书馆吴班长声音太大,老师来警告他,他反而跟老师急了,被勒令写检查。吴班长不得已,写了一份思想深刻的检查,然后把木匠的名字署上就走了。结果可以预料:木匠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挨了系里老师的一顿批评。当然系里最后还是很容易查到了吴班长头上。搞这么个小动作还想逃?让人好气又好笑。而木匠,恰恰是吴班长最好的朋友!木匠为人忠厚,没想到被最铁的哥们小坑一把,尽管非常气愤,但是面对吴班长的嬉皮笑脸的道歉,也没计较。
吴班长跟田老道厮杀N次,鲜有胜绩,但是棋力疯长。有一段时间我和李队长竟然偶尔也输给他。但是阿洛一直是他的克星。我跟阿洛只下过两局,好像全输了。阿洛在中盘时的感觉非常出色。同一时期崛起的还有小沈,那是咱的铁哥们。水平也到了初段左右,但是他很少参加比赛。
转眼间到了大5(清华本科5年),物理系89级的新生向我们挑战,这帮小子刚入校,就敢挑战我们这些在清华混了这么些年的老油子?何况85级现在高手如云,拉一个20人的队伍不成问题,其中一半有业余初段水平。得教训教训他们!那会儿正赶上毕业设计,因为整天泡机房白天黑夜颠倒,大家时间不同步,赶上谁就是谁吧。记得是吴班长联系的,临时只找到了大膀,阿洛和我。
我们约了个周五的晚上比赛。我们四个水平大致平均,请阿洛坐第一台。我那盘棋执白一直领先很多,但是一不留神被对手偷吃了一块,里外里损失了40多目。对手大概指望我认输,但是我仔细算了算,因为白棋一度领先太多,现在仍然是细棋,官子走得好仍然能小胜。结果真如所料,白棋赢了5目半。复盘的时候,小对手心服口服。吴班长和大膀也都赢了,只有阿洛输了一局,因为对手是个业余4段(也可能是5段,记不清了),是那帮小子中间下得最好的一个,受过职业训练。这小孩这个棋力,我们几个谁上去也不行。这样3:1,五字班胜!
现在想一想,在清华不好好学习整天下棋,后悔不后悔?后悔。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更何况下来下去还是个臭棋篓子。如果不是臭棋篓子后悔吗?一样的后悔。人家施一公和戴宏杰跟我们几乎是同一年入校的,怎么今天这么出息了?肯定在清华的时候没下过棋。大学时下了那么多棋也没下出什么来,可见天赋还不够,我这棋还是功夫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