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心中,千疮百孔(16)登泰山

为期9个月的讲座结束后,萧力带睢淑媛深入参观了整座图书馆。 “自动化管理应该很快普及到你们学校,到时候我去帮你,把系统建立起来。”说着,就到了萧力的办公室,他拖过一张椅子,说:“坐下歇会儿吧。”自己转身去泡了两杯茶,一边继续说:“我的一些朋友讲,‘借书还书嘛,哪里需要读四年大学呢?编目,不就是超市里刷标签吗?’哈哈哈。”

睢淑媛记起自己入行前,也是这样的想法,不由得抿嘴一笑,低了头,兀自羞惭。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花案的窗帘,划过睢淑媛的脸颊,飞起一片红晕,颈后一束头发从肩上溜下来,一颤一颤地。萧力看得呆了,他不知她此时正自惭形秽,眼见里那是娇羞无限,心里一动,赞道:“你真美!

睢淑媛瞬间走神,耳听得萧力说了什么,以为他还在讲解,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迷茫无辜清澈见底的目光,“啊?”地投向了萧力。萧力轻轻一笑,说:“你真漂亮!”

睢淑媛怔了怔,觉得好笑,漂亮不是赞美小孩子的吗?便有点尴尬地说:“哦,是吗?”记忆里,没有人这样夸过自己呢,心中不免欢喜了一下。


正当睢淑媛工作中得心应手的时候,孙仁甫和公婆作出了移民加拿大的决定。台湾刚刚解除了世界上历时最长的戒严令,开放党禁、报禁,人们的思想非常活跃,很多人都积极地向海外拓展。睢淑媛只好辞去了学校的职务,动员父亲和后妈,一起出国。办理各种手续的时候,她突然想去大陆转转。她没有告诉孙仁甫,只将家中诸事,托付给了父亲,便匆匆出发了。

进入深圳,睢淑媛惊呆了,一座座现代化的高楼,一排排花园式洋房,与逃离时的水草寮棚,没有一丝吻合。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孙仁甫的厂房。

出租车还没停稳,睢淑媛透过车窗看见孙仁甫走出办公楼,一辆桑塔纳轿车,就在这时,“嚓”地停在了台阶前,一个女郎从车里出来,与孙仁甫搂着亲吻了一下,两人交换方向上了车,孙仁甫驾车驶出了大门。

睢淑媛不假思索地对出租车司机说:“跟上这部车。”

初夏的空气,刚才还湿润清爽,这会儿,携裹一股燥热飞来,突然间雷声乍起,睢淑媛摇上车窗,自言自语:“变天了。”司机说:“现在是汛期,多雷暴。”

睢淑媛“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桑塔纳驶进了一片住宅区。出租车停在铁栅栏外,司机说:“这是紫金苑,私家别墅,需要通行证才能进去。”

睢淑媛侧脸望去,笔直延伸的私家车道,高大的蓝花楹站立两侧,正花团锦族地盛开,将蓝得透紫的繁华拖向天空。一阵风过,揉碎花瓣纷纷扬,落到地上,追在车轮后,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惆怅!载着孙仁甫和女郎的车,向左一拐,隐没在镶天嵌地的幽蓝之后。

雨点噼里啪啦掉下来。司机说:“这种开到颓靡、美到极致的蓝花楹,在深圳不多见,像这样大规模筑成林荫道,更是难得。要不,我去跟门卫周旋一下,看能不能进去逛一圈?”

“不啦。请回火车站。”睢淑媛摇摇头说,心里却想:“紫金苑,为何不种紫荆花?”

深圳火车站的旅客,特点鲜明,挎着棉被的是进城打工的农民、行装简便的是来创业的年轻人,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睢淑媛,表情迷茫。售票员问她:“去哪里?”她随口答道:“泰山。”售票员追问:“哪里?”她愣了一下,哦,那就去泰山吧,于是说:“济南。”

在火车上坐定后,孙仁甫搂着那个女郎的画面才重现脑海,她感到胸闷气苦,不由得轻轻啜泣,伤痛、嫉妒、恨,还有爱,一齐涌上心头,她掩面低呼:“妈妈,妈妈,我该怎么办呀?”口里喊着妈妈,她才意识到,这次扑回大陆,就是为了寻找妈妈的气息,不是来找孙仁甫的。她很快就要飘洋过海,到离中国更远的地方去,她是为了要告诉妈妈,才回来大陆的。是滴,她要妈妈知道她去了哪里,妈妈就会跟到她的梦里来,她也需要来自妈妈的力量。又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这次还需要兼顾老、少,她的压力真的好大。

而现在,无异于雪上加霜,她更难把持了。孙仁甫与她结婚,他不就是爱人么?孙仁甫带她来父亲跟前尽孝,他不就是恩人么?一团乱麻绕在心头,梦游一样登了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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