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麦场电影院

露天电影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露天电影非常红火。县上的电影放映队在各村间流动放映电影,电影院就是打谷场。尽管,只有那么几部电影,而且早晚会来到自家村上,但是小孩子是等不及的。大人们可没有耐心把一部电影翻来覆去的看,因此我们小孩子大部分时候得自己走到别村去。

黄昏时分我们结伴离开村庄。一路唱着跳着走过田间小路。落山的太阳将天空映成绛红,温润的风吹着麦子或玉米,沙沙地响;路边的小草轻盈地摇摆着;远处的鸟儿叫着:“布谷,布谷。”行走在自然的美景中真是一种享受。

现在想起来那些电影真是简单:无非就是地主和贫下中农斗: 偷点粮食(几个辣椒,几只鸭子),翻点旧账本,嘟囔几句反动言论等,最后竟然也能惹出打斗和牺牲,让我们情绪激昂地抹些眼泪。电影里的人物不是“好”就是“坏”,绝对没有中性人士。好人一般长相英俊,神情威严,穿着齐整干净,言语有理果断。坏人形象萎缩,神态凶狠,穿着邋遢,言语懦弱,模棱两可。但是电影里的坏人总是想装成好人,但总装不像,频频露出马脚;好人有时不得不打入敌人内部,伪装成坏人,也装不像,硬邦邦的。这些角色一般都不会翻转。好坏始终如一。但即便如此,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很复杂。想一下子就分出个好坏来,还得需要一点点本领。能猜对的人往往受到小伙伴们的敬仰。一旦好坏分清了,小孩们就摞下了一桩心事。可以放心地玩耍或睡觉了。有时路远的话,一到哪里,小小孩们往往就累得睡着了。

有的电影我看了十几遍都没有看全。大部分时候,大人们挡住了我,我只好在人缝里钻。有时候我在麦草堆上睡着了。有些电影片子太老,经常烧片,电影机子也经常坏,一两个小时修不好是常事,看到一半就回家是家常便饭。有时放完一卷,没有片子了。。。总而言之,经常看的稀里糊涂的。也好,总有理由再看一遍。

回程常常充满了惊险:不良的大孩子们往往在这个时候讲一些鬼怪的故事,让人觉得黑黢黢的地里,高高的树上,明晃晃的水渠里,到处都藏着什么鬼怪或者是动物;夜路又不平,人又特别的瞌睡,有时还背着自己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真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一路呀。

印象中,那时只有一部电影没有阶级斗争,那就是:“中国医疗队在坦桑尼亚”。那个电影很受欢迎,它就是我们的“动物世界”或者“国家地理”。我们从那里认识到很多动物。千百头动物们聚集在一起,在辽阔的大地上奔跑的景象真是壮观极了,令人震撼。至于医疗队作了什么,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内容。这个电影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让我们第一次领略到一点外国的景象。

改革开放后,农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室内电影院逐渐取代了露天电影院。但露天电影院给人带来的快乐决不是室内电影院能替代的。露天电影院里孩子们可以到处跑着玩呀,可以乱说话呀,最主要是,露天电影院不收票,想去就去!

多年以后,我住在大学校园附近。有一天看到操场上在放露天电影。我赶紧回家,带上凉席和枕头,抱上我那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来到操场。操场上已坐满了大学生。我们就到电影幕布的背面,展开我们的凉席,舒舒服服地躺下。对面的学生看到我们竟然连枕头都带来了,笑坏了。

对于我,儿时的露天电影院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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