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转机的感悟

飞机从上海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徐徐降落在了洛杉矶机场。

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刻，就浑身感到了说不出的不自在。

那个啥，居然不是从与飞机对接的直通走道，而是和老母亲乘着颠簸的敞蓬车来到了海关。在海关大厅排队时，觉着今天过关的程序特别复杂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还莫名其妙地对海关维持次序的工作人员吼了两嗓子。出了海关后来到了取行李处，却感觉是熬过了漫长无尽的时光才拿到了行李。接下来，我的天，为了转机居然还要走出机场来到大街上，走好长的一段路再进入这个机场转这个机！ 今天奇怪的事情真的是层出不穷，申报入关物品时，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忐忑不安，心情就像是行李中夹带了毒品似的。安检处，经过了一番难忍的折腾，终于通过了令人不快的安全检查。此时在托运行李处，手忙脚乱地再次交付了行李，最后来到了候机厅。怎么，这儿还不是转机的地方，还要折腾我们？更讨厌的是，被告知还要出楼再坐车到另一个候机室，于是难免又是一声惊呼“My God!” 。带着糟糕的情绪乘上巴士，最后，终终于于，真真切切，来到了一个此时一看上去就令人不满意的转机候机厅。

从飞机上下来后心里就一直在百般抱怨，感觉是步步惊心，处处烦恼，现在才从心里说了一句“谢天谢地”！

以前虽然在洛杉矶机场多次转机，但却从来没有对这个机场的不满和埋怨的感受。今天是怎么了？

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心中的不快却仍然没有平息下去。

这个不方便的陈旧机场早就该拆除重造了，那个洛杉矶市长都干什么去了，这样的破机场还在用着真是不敢想象！还有那个洛杉矶机场CEO，觉着丢人不，这样的机场也配得上洛杉矶这个国际大都市？

愤慨中，一直未言语耳朵有点背的母亲这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记起来了，那年我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愣愣地望着老母亲，想了好一会。

突然，一刹那间明白了今天烦躁不安的原因！

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母亲第一次来美。

我因为工作忙，告诉她我不能去洛杉矶机场接她转机。

“在飞机上认识一个人吧，让那个人帮你”，电话中说完这句话后，心中感到非常得意：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凭着母亲好人缘的性格，这件事对她来讲应该不难。

在孟菲斯机场见到母亲时，她正空着双手急急忙忙地走出行李领取厅。 我追了上去，第一句话是：“妈，你怎么行李也不拿到处乱跑”？

母亲看到我非常高兴，“我以为这是去找你的路”，母亲轻松地告诉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却满脸严肃地告诉她,“太可怕了，你这样会走丢的”。

接着问她，“在洛杉矶转机还顺利吗”？

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飞机上认识的中国人没帮你”？我满脸疑惑。

“下飞机后走散了，我是一个人在洛杉矶转机的”，母亲的脸上这时带着稍许骄傲的神情。

小小的孟菲斯机场都能走错，那么母亲是怎么在诺大的像谜宫似的洛杉矶国际机场经历了过海关，拿行李，出机场，再进去，报关单，过安检，交行李，坐巴士，这些复杂繁琐的过程，才从一个候机厅来到另一个候机厅，而且其间一段路还带着沉重的行李？

我再次疑惑地打量着母亲。

母亲在出机场路上的叙述，使我大致了解了整个过程。

和那个飞机上认识的女孩走散后，言语不通的母亲推着沉重的行李，硬是借着不同的手势和满脸的微笑，一路坎坷，在起飞的最后十几分钟前急急忙忙地来到了转机候机厅，这其中最后的一段带路还付给了一个黑人小伙一笔钱。天知道当时她和那个美国人是怎么沟通双方最后达成这项付费导路生意的。

对母亲的这些叙述，当时也就是感到时年六十五岁的母亲有遇事不慌机智沉着的大气风度。

可是，现在再次回味这段过程，却突然深感不安起来：当时的母亲在洛杉矶机场巨大的人流裹挟中，可说是举目无亲，言语不通，目不识丁。

在亲历了二十年前母亲走过的这段转机路线的此时，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母亲当时的内心该是多么的恐慌。孤单无助尚且不说，更令她害怕的应该是还没办法联系上我，虽然她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描述了转机的过程。

此刻，我恍然大悟：刚才在转机过程中所有焦虑不安的情绪，应该是我对母亲二十年前的那次机场遭遇感到愧疚的下意识流露！

此时，我望着已满头华发步履蹒跚的老母亲，百感交集……

 
（此文是对刚过去的母亲节感恩的补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