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鬼谷(一) 小史,老毕

十点十四分,老毕终于来到了位于海口的办公室.一路上的赌车让他口焦舌燥心里上火.几个不熟的暗黑面孔从身边路过,老毕并没有心思跟他们打招呼.路人甲乙匆匆擦过,谁也没有理会谁.老毕直接来到茶水间,撕开两个红茶包泡进开水里.如今他对咖啡因和茶叶碱的需求量比较两年前入公司之初已经翻倍.当然,部分要归功于这些供应是完全免费的.其实唾手可得的咖啡能够提供更强壮的高浓度的刺激,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嗅觉,味蕾,还有胃都对此表示拒绝.印有公司楼狗的磁杯内壁已经结了明显的茶垢,一圈圈一层层,和自己在雄鸡国的时候并无区别.

老毕来到吧台,水果蓝里有香蕉橙子苹果梨这几样常见水果,葡萄另外有一个果盘盛放,今天还有草莓.老毕拨拉了草莓几下,发现都是挑剩下的了,兴趣索然的掰了根香蕉,有拿了个橙子,端起茶,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老毕本来有个威武的名字,叫毕大山,不过现在他在公司尽量避免使用.原因是这嘎哒念人名的时候先念名后念姓.自从在学校被点名叫过几回大山.毕以后,他坚决的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叫得理客.他不是在海口吗?是的,老毕并没有海归,他工作的地方在米国著名的鬼谷,而公司所在地叫’seaport’,按字面,应该翻译作海口.
开放式的大工作间里,老毕的座位在一排的最边上,窗户外面是旧金山海湾.加州明媚的太阳照耀下,尽管是冬月,楼下还是鲜花开放.老毕对这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办公室座位非常满意.茶杯的水还烫,他呷了一小口,然后登陆上机,查看工作电邮.临客上他的状态自动由离开转为在线.

“呆里个毕!你可算来了,谢天谢地!”老毕电邮还没看完,人力资源的莎大娜已经急匆匆来到他座位边.这个莎大娜来自咖理国,口音古怪,而且因为老毕的名字不够长,她总把名姓连读,叫他”呆里个毕”.老毕每次都在心里默默的回一句,”莎里戈壁”.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同事,老毕佯装笑脸的问,”有什么事?”

“啊,你知道你们组今天有一个人来公司面试,本来安排妮莎十点半的,结果她路上堵车来不及,你能不能替她一下.西蛙说你可以的.”表面上的请求,最后图穷匕现的漏出了顶头老板的最高指示.

一只草泥马从心头飞奔而过.老毕还试图推搪的嘟囔,”我根本就没准备,连这个人简历都没看到,怎么面?”
“简历在这儿,你花五分钟看一下,应试人在芒果会议室.多谢你了,呆里客!”莎大娜一脸堆笑,总算解决了困难,留下一份简历扭着肥臀离去了.留下老毕独自凌乱着.老毕最不愿意干的活就是面试.这个活不申报工时,基本算是白干.耽误的工作还需要加班加点赶回来.而妮莎已经对他玩这种手段不止一次两次了,把吃力不讨好的活扔给他.当然,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去面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老毕随手翻了翻简历,四五年的工作经验,洋洋洒洒居然写了六篇.这个叫史里尼的家伙毕业于一个咖理国他从未听说过的学院,然后在米国年了一个计算机科学的硕士,院校是东部一所尚且听说过的学校.然后,他还有贝宝公司的两年工作经验,程序猿.人言现在的鬼谷,咖哩国的野鸡院校毕业生比米国本土毕业生求知要容易的多,此言不虚,最近看到的简历一水都是咖哩国民的,这个好歹有米国学位和大公司经验的,应该强些.

一路揣摩着该出什么题目考他,老毕来到芒果会议室.公司的创始人不知道是有多吃货,会议室都是以字母顺序用水果命名.而工程项目也是某些食品名称命名.史里尼正紧张的等待着他.黝黑的皮肤一头的小卷,身上还弥散着一股特殊的洋葱和狐臭加某种香水混合的异味.老毕有些想吐,微微收拢鼻孔,希望能尽量少呼吸进一些这样的空气.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面试还得继续,而且,会议室的门还得关上.老毕依依不舍的吸拉最后一口外面的空气,关上了门.

面的很顺利,小史对于工作对答如流.他的口音经过米国大学的修正,算是比较好懂的.老毕感觉好了一些.接下来,是一道编程题目.老毕给了一道小题.题目虽小,只涉及整型数组和单循环,也是老毕精心设计挑选的.初看极简单,然后忽然回发现还要多琢磨,最后解开时发现原来还是简单.关键是中间暗含的那道坎,一个智桑不够的家伙往往会卡住,然后崩溃.当然,这道题至今从来没有难住雄鸡国的面试人过.小史看到题松了口气,不加思索的开始写代码.忽然,有些尴尬的卡住了.然后不知道内心经过怎样的脑洞扩张运动,有继续写了下去.当老毕看到本该粗线for循环的地方居然粗线了if判断的时候,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打断了史里尼的进程.
“为什么在这里用if?”

“我打算根据输入数组的情况来进行判断,然后根据不同数值来处理.”

“我给出的是整数型数组,但是不代表数值仅限于0到9以内的整数.”老毕有些无奈,把白板上的示例随便改了几个五位数,”这样你是不是要写一万个if语句?”

史里尼有些槑槑状的不知所措了.其实老毕内心也是崩溃的,米国的硕士,贝宝两年的程序猿,居然写不出个简单的循环?老毕不禁问小史,”你在贝宝两年一直在写程序吗?”

小史眼见得纸里包不住火了,羞赫的说,”他们不大让我接触程序,主要是写文档资料.这也是为什么我想换工作.”老毕心放宽了一些,看来人家也都是明白人,那么贝宝的股票还不着急抛.

事实就是这样,最近的几个人水平都差不多这样.然而老毕并无法阻止这样的货色最终进入公司.记得上次一个还不错的雄鸡国的应聘人,老毕觉得还是可以的,居然在最后集体评议的时候被其它四个咖哩裔的同事说的一无是处,貌似连abc都不大会写.那次,莎大娜那种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深深侮辱了老毕的自尊.从此他尽量推辞面试的工作.